第115章 永恒(2/2)
楚斯:“……当我没说。”他其实也知道萨厄·杨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因为他说得非常平静。
“我说错了?”
楚斯想想罗杰那憋屈的脸,笑了一声:“没有,事实上我也是那样认为的。”
萨厄·杨满意地挑了挑眉。
飞梭车驶入道路,渐渐加速,楚斯问道:“我们去哪儿?”
“蝴蝶岛。”
蝴蝶岛紧靠着斐穆城,飞梭车过去只需要半个多小时。楚斯倒是很满意这个目的地,也许是小时候呆在混乱的西西城,大了之后又总在紧靠政权中心的地方生活,蝴蝶岛这种安逸慢节奏的小镇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调剂。
更何况蝴蝶岛上还有那家蒙卡明菲餐厅,他倒挺想再去一次。
当萨厄·杨直接把飞梭车开到了星夜大道停车坪的时候,楚斯觉得他们两人的默契度确实高得吓人。
这一次的星夜大道比上一回热闹许多,也许是到了下班的点而明天又是假期,也许是三方联会选在斐穆城,带动了这里的人流量。
他们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商店亮着灯火,大多是令人放松的温黄色,显得热闹又不失暖意。
蝴蝶岛这边的温度较之斐穆城中心更低一些,透着深重的冬日气息,楚斯张口说话,便有一团薄薄的雾气笼在鼻前,“去蒙卡明菲?”
萨厄·杨“嗯”了一声,朝对面不远处的蒙卡明菲看了一眼后,又补充道,“前提是还有座位的话。”
“早知道先订个位。”楚斯道。
“我没记错的话,半个多小时前,你还没有要跟我约会的打算,哪来的早知道。”萨厄·杨下巴微抬地看他。
楚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别抬着下巴了,稍微过来一点。
萨厄·杨挑着眉略微低头,楚斯拉下围巾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然后关好身后的车门,带头朝街对面走去,刚走两步,萨厄·杨就跟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在这种地方,所有人的节奏都会变得有些慢,走路像散步,说话调子悠悠的,不疾不徐。街上往来的人都这样,带着楚斯和萨厄·杨也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像是闲逛一样。
天气很冷,所有人都穿着大衣裹着围巾,在团团白雾中,和身边的人亲密谈笑,没有谁会太过注意别人是谁在干些什么。
但是即便如此,楚斯还是被走在前面的两个人牵住了目光。
“怎么了?”萨厄·杨见他突然愣了一下,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蒋期和埃斯特从前面的街角拐过,正并肩朝蒙卡明菲的方向走着。因为往来人流遮挡的关系,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走在这边的楚斯和萨厄·杨,不过就算瞥到了也不一定能立刻反应过来,毕竟他们用皮肤塑化剂做了微调。
但是实际上,楚斯和萨厄·杨离他们并不远,只落后他们几步,甚至能听见埃斯特说的话。
“我很久没来这里了,不过今天热闹得有点出乎意料,不知道能不能坐到我以前常坐的那个位置。”埃斯特转头冲蒋期道,“快告诉我你后来没有来过这里吧?”
蒋期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嗯”了一声,道:“没有。”
他穿着大衣,身形挺拔,说话的时候,面前同样笼着一团薄薄的白雾,和当年路过孤儿院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他还在盛年,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
医院那边出具过检查结果,他们这一群侥幸活下来的人身体各方面的数据都低于常人,这意味着他们剩余的寿命很不稳定,也许只有一二十年。
有好一阵子,楚斯都很在意这个结果,反倒是蒋期、埃斯特他们自己看得很开,甚至还反过来宽慰楚斯,让他也渐渐适应并接受这个结果。
在他们身上从来看不到对此的忧虑,更多时候总是一副享受生活的安逸模样。
就好比现在这样,温和地笑着讨论一顿晚餐。
埃斯特听见蒋期的回答似乎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记得么?我跟你提过,蒙卡明菲还有另一个名字。”
“记得,你说那个名字略微有点长。”
埃斯特笑起来,“没错,过会儿再告诉你。”
楚斯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听了个大概后偏头冲萨厄·杨低语,“从头到尾全是瞎话。”
萨厄·杨忍不住笑了起来,“亲爱的,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你……”
楚斯瞥了他一眼,而后冲蒙卡明菲对面的一家餐厅抬了抬下巴,“算了,别去添乱了,去对面那家怎么样?”
萨厄·杨一耸肩表示随意。
过街的时候,楚斯回头朝蒙卡明菲看了一眼。
蒋期刚才没说真话,他不仅来过很多次蒙卡明菲,还每次都坐在埃斯特所说的老位置上,墙上那个所谓的“另一个有点儿长的名字”他也一定看过无数次。
他顺着埃斯特的话否认,大概只是想护着她那点兴奋和期待。
餐厅的玻璃门后,蒋期和埃斯特进门跟服务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如愿以偿地被引到了最里面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上。
楚斯收回目光,跟萨厄·杨进了新的餐厅。
这家餐厅的布置虽然不像蒙卡明菲那样独特,但是私密性很高,设置的都是单独的隔间,拉门一关,就能把其他人屏蔽在外。
隔间里的布置非常居家,椅子是高背扶手软椅,角落有温黄的落地灯,厚重的窗帘斜勾起来,窗边还搁着一盆晚香玉。
这种环境太容易让人联想到诸如“暖和”“安静”之类的词,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放松甚至懒散下来。
用餐到一半的时候,楚斯余光里飘过一抹白色。
他转头朝窗外看去,阴冷了半月有余的天终于落下雪来,安安静静,漫漫洒洒。街上往来的人都停了脚步,下意识伸手去接,而后笑着转头和身边地人说着什么。
给他们当背景的,是街上商店大片大片明亮的橱窗,有很多上面都喷着类似的彩绘和相同的话——
我很爱你。
去年的这场纪念日里,也许是想起灾难来临时那种措手不及的孤独感,很多人在纪念日钟声响起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对身边的人说出了这句话。亲人、友人、爱人,一个感染一个,再经过不断发酵,到最后居然成了这个纪念日的标语。
今年纪念日前,各处都早早地打出了这样的装饰和布置,成千上万的城市和无数条交错的街道在这天夜里都缀了点缱绻深情,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动人起来……
几个少年人不知说了什么,笑闹追打着从窗前过去了。
没过片刻,一对老人也在细雪中互相搀扶着,缓慢地从窗前经过。
楚斯眸子一动,看向萨厄·杨,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清除那些实验组织,会觉得不习惯么?”
毕竟对于他来说,从有记忆起就是一个成功的实验体,从没有体会过被时间追赶的滋味,现在突然落回常人的世界,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点遗憾。
萨厄·杨举着杯子的手停了一下,紧接着,那双好看的眸子便弯了起来,眼里盛着落地灯温暖的光。他碰了一下楚斯的酒杯,说:“不会,其实我很高兴。”
我很高兴,能跟你一起老去。这样,在化为坟墓的时候,就可以对你说:我爱你,有一生那么长。
楚斯突然明白了埃斯特那句话的意义——有些事情,即便不用纸笔,也一样会被铭记。
比如“我爱你”。
这句话的表达方式总有千千万万种,每天,每时,每刻,在每一个不同角落上演——
就像楚斯回答说:“等以后老了……”
就像萨厄·杨说:“我很高兴。”
就像街角有一对拥抱的年轻情侣;而埃斯特正坐在蒙卡明菲里,指着墙上那句话,说给蒋期听;
再远一些的地方,邵珩给老爷子泡着茶,絮絮叨叨地让他注意身体;梅德拉上将则跟女儿连着通讯;
星球另一头,精锐训练营的陆地基地里,唐他们那几个出生入死过的伙伴大笑着碰了杯,大快朵颐。
茫茫太空里,卡洛斯·布莱克在床边坐下,冲床头柜上妻女的照片说:晚安,第29128天,我依然很想你们。
……
阳光依然干净,星河依然灿烂。
世界也依然在长久深情中缓缓地朝前走。
于是时间奔流,得以见证人间在漫长岁月里,所有的永恒和不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谢谢各位将近四个月的陪伴,听我胡扯这个脑洞。
下一篇不出意外的话,开律师那个坑,大概9、10月份的样子,有缘的话到时候再见,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