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暗无天日(1/2)
“你啊,光取笑我。”不祸端起茶又是一饮而尽,回敬道,“片叶不沾身的怕是你吧。”她瞥一眼一侧由月妈妈看顾的两个粉嫩团子,“这种留子不留父的事,我一个巫女都做不出来。”
芜歌有些呛住,搁下茶杯,捻着帕子捂了捂嘴。
不祸得意地挑眉,哼笑道:“心虚,被我拆穿了吧。”
芜歌好不容易止住咳,微红着眼圈,娇瞪她一眼:“留子不留父不是你们巫女的祖训吗我是近墨者——”那个“黑”字被不祸从袖口掏出的火红请帖给震了回去。
芜歌瞥一眼那个火红的喜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不祸。
不祸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掩去双颊的微红。
芜歌收敛震惊的神色,接过请帖,展开瞥了一眼,眉眼顷刻就染了促狭的笑意。
不祸双颊的红晕再掩不住,又清了清嗓子,故作满不在乎地解释道:“人家清清白白跟了我,总该给人个交代。他既愿意入赘,我成全他便是。”
芜歌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把那封“交代”搁在茶几上,笑道:“恭喜啊,有人值得交代是好事。”她敛笑,动容由衷了几分:“挺好的,真替你高兴。”
不祸双颊绯红,端起茶杯抿了抿。
芜歌又忍不住笑了:“你的好日子,我一定到场恭贺。上回,都没把平郎瞧真切,这回得好好瞧瞧他有多清白干净,呵呵。”
轮到不祸呛着了。她掩嘴咳了咳,回瞪芜歌:“不过熟识的几个人一起吃顿便饭罢了。你也别取笑我。这男人要起名分来,可比女子还豁得出去。平郎那么温吞的性子都受不了,更莫说拓跋焘了。”
芜歌脸上的笑果然就褪了去。
不祸乘胜反击,笑道:“你啊,小心着吧。”她顿了顿,笑意褪去,“平郎被逼急了,也就是离家出走,滚下山坡摔个骨折罢了。”她的声音是刻意的清冷,可心底还是后怕的。
诞下一脉单传的女儿晓晓后,不祸觉得也就没必要留下平郎了。她给足了他银两,要他远离京城。哪晓得那白皙清瘦的男子竟那般倔强,死活不肯走。
火凰营的死士把他捆了扔出京城不下十回,可不管扔出去多远,几日后,他又不声不响地回了方山。
若是没有女儿,不用看顾皇长子,不祸怕是要避走他乡,躲上一年半载的。可有了两个孩子的羁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平郎的纠缠。
“为何一定要我走为何我们不能一家三口齐齐整整扶家的祖训只说巫女不能嫁人。你不能嫁,便我来嫁。”
“没用的,扶不祸,你送不走我的。我今生是赖定你了。”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是不可能放弃你们母女的。”
平郎的痴缠也好,海誓山盟也好,不祸原是一句都不信的。可是,寒冬腊月,她也狠不下心肠由着他冻死在方山之巅,他毕竟是晓晓的生父。
“我扶不祸不缺男人,更不缺赘婿,方山只缺杂役。”
不祸以为,她跟平郎是达成了君子协定。她是主子,他是仆役,井水不犯河水。
哪晓得平郎安的还是“恨嫁”的心思,不祸被搅得心乱如麻,不胜其烦,便拿出了杀手锏,又去南风馆捆了个干净的小倌回来。
“扶不祸,你不可以!”
“你迈过这道门槛试试!”
不祸回想起平郎双眸熬得通红,噙着满眼的泪,在她迈进那间茶室,去“享用”那个小倌时,语无伦次的挽留,她还是有些心惊。
她心虚地捂了捂额。
芜歌心底莫名的纷杂,却装作饶有兴致地挑眉:“别绕到我身上,还是说说你吧。看来,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方山发生了不少事。”
不祸羞恼地瞪她一眼。她再不想回忆那个暴雨夜,在山腰找到平郎的情形了。她再清了清嗓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阿芜,莫说我没提醒你。男人发起疯来是不要命的。”
芜歌心烦地敛眸,却故作轻巧地笑道:“看来你是被逼婚的。”她又为不祸满上茶:“当初是谁跟我一拍即合,觉得女子不一定要相夫教子的你这一失足就恨不能把我也拉下水了”她自抿一口茶:“我心硬,逼婚也不适合我。再说,我也没你司巫大人的能耐,可以招谁为赘的。我觉得现在好得很,女官自由自在。”
不祸笑出声来:“阿芜,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这宫里头的女人,哪怕是个倒夜香的,只要拓跋焘乐意,都可以拖上龙榻一夜承欢。推及到魏国,也是一样的。”她斜睨芜歌,冷哼道:“你啊,就是有恃无恐,觉得他奈何不了你。”
芜歌噎住,双颊泛起羞恼的微红。
不祸敛笑,瞟向咿咿呀呀玩得正欢的两个粉嫩团子,再回看芜歌时,眸色柔和动容了许多:“阿芜,你就是活得太清醒太通透了。为何就不能再试试呢”
芜歌看着不祸,解嘲地笑了笑:“累了。”
不祸移眸看向半开的窗棂,外头满园春色:“人这一生其实很短。像我,离扶家女活不过三十的天命,只差八年了。八年,眨眼就过了吧。虽然平郎不是我最初想要的样子。”
她垂眸,笑得很温柔:“却也是能给我温暖和欢笑的。”她抬眸,含笑看向芜歌:“当我看到他躺在泥泞里,人事不知那一霎,莫名就想通了。斯人已去,往事难追,倒不如惜取眼前人。”
芜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举杯道:“先以茶代酒,敬你这个新娘子。”话音才落,她又笑着纠正道:“哦,不对,是该称呼你妻主吗”
“你啊,伶牙俐齿。”不祸笑着摇头,举杯与她一眼对视,豪迈地一饮而尽……
芜歌想,她当真是心硬了。不祸的喜讯给她的触动不过是须臾而已。
太华殿的日子依旧,平淡无波地流淌着。
建康近郊的狼人谷,却是不分昼夜的鬼哭狼嚎。
“放我出去!开门!开门!”破败的房门被撞得嘎吱作响。
秋婵漠然地守在门外,仰头望着夜幕上悬挂的残月。离离高地上的狼嚎,忽远忽近地响彻在耳畔,若不是一门之隔的嚎叫,她总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那年,她也是这样一门之隔地守着那个女子,佯装成哑婆模样。
那是她今生最快活也是最痛苦的一段时日。
她终于借着那个女子,与那个连思慕都不敢的男子,几乎是朝夕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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