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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乌鞘岭口拚鬼侠,赤套渡头扼官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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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洛手托短剑,呆呆的出神,望着霍青桐追上回人大队,渐渐隐没在远方大漠与蓝天相接之处,心头一震,正要去问陆菲青,忽见前面一骑如一溜烟般奔来,越到前面越快,却是心砚回来了。

心砚见到陈家洛,远远下了马,牵马走到跟前,兴高采烈的道:少爷,章十爷随后就来,咱们逮到了一个人。.

陈家洛问道:逮到了甚么人.心砚道:我骑了白马赶到破庙那边,章十爷在和一人合口,那人要过来,十爷叫他等一会。两人正在争闹,那人一见到我骑的马,就大骂我是偷马贼一伙,举刀向我砍来。我和十爷给他干上了。那人武功很好,可是没兵刃,不知哪里偷来了一把劈柴刀,当然使不顺手啦。

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十爷才用狼牙棒将他柴刀砸飞,那人手下真是来得,空手斗我们两个,后来我拾了地下石子,不住掷他,他躲避石子,一不留神,腿上被十爷打了一棒,这才给我们逮住。.陈家洛笑了笑,问道:那人叫甚么名字干甚么的.心砚道:咱们问他,他不肯说。不过十爷说他是洛阳韩家门的人,使的是铁琵琶手。.

不久章进也赶到了,下马向陈家洛行礼,随手将马鞍上的人提了下来,那人手脚被缚,昂然而立,神态甚是倨傲。

陈家洛问道:阁下是洛阳韩家门的尊姓大名.那人仰头不答。陈家洛道:心砚,你替这位爷解了缚。.心砚拔出刀来,割断了缚住他手脚的绳子,挺刀站在他背后,防他有何异动。陈家洛道:他二人得罪阁下,请勿见怪,请到帐篷里坐地。.

四人到得帐中,陈家洛和那人席地而坐,群雄陆续进来,都站在陈家洛身后。

那人看见骆冰进来,勃然大怒,跳起身来,戟指而骂:你这婆娘偷我的马,你不还马,决不和你甘休!.骆冰笑道:你是韩文冲韩大爷,是吗咱们换一匹马骑,我还补了你一锭金子,你赚了钱、发了财啦,干么还生气.

陈家洛问起情由,骆冰将抢夺白马之事笑着说了,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原来红花会虽然不禁偷盗,但骆冰心想总舵主出身相府,官宦子弟多数瞧不起这种不告而取的勾当,是以一直没说此马的来历。陈家洛道:既是如此,四嫂这匹马还给韩爷吧。那锭金子也不用还了,算是租用尊骑的一点敬意。韩爷腿上的伤不碍事吧心砚,给韩爷敷上金创药。.韩文冲见陈家洛如此处理,怒气渐平,正想交待几句场面话,忽然骆冰道:总舵主,那不成,你知道他是谁他是镇远镖局的人。.

陈家洛道:当真.骆冰取出王维扬那封信,交给陈家洛,说道:请看。.陈家洛接过信,只看了开头一个称呼,就将信一折,交给韩文冲,说道:这是韩爷的信,在下不便观看。.韩文冲心想:横竖你的同党已经看过,我乐得大方。.便道:我是镇远镖局的,那不错,不知哪一点冒犯各位了,倒要请教。韩某光明磊落,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阁下请看吧。.说着将信摊开,放在陈家洛面前。

陈家洛一目十行,一瞥之间,已知信中意思,说道:威震河朔王维扬王老镖头的威名,在下是如雷贯耳,只是无由识荆,实为恨事。阁下是洛阳韩家门的,不知和韩五娘是怎样称呼.韩文冲道:那是先婶娘。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是否识得先婶娘.

陈家洛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慕名而已。我姓陈名家洛。.韩文冲一听,立即站起,惊道:你……是陈阁老的公子.

常赫志道:这位是我们红花会的总舵主。跟你说了半天话,先人板板,你有眼不识泰山。.韩文冲慢慢坐下,不住打量这位少年总舵主。

陈家洛道:江湖上不知是谁造谣,说贵同门之死与敝会有关,其实这事我们全不知情。在下本已派了一位兄弟要到洛阳来说明这个过节,只因忽有要事,一时难以分身。韩爷今日到此,那是再好没有。不知何以有此谣言,韩爷能否见告.韩文冲道:你……你真是海宁陈阁老的公子.陈家洛道:韩爷既知在下身世,自也不必相瞒。.

韩文冲道:自公子离家,相府出了重赏找寻,数年来一无音讯,后来有人访知公子在红花会,又说公子到了回疆。我师兄焦文期受相府之聘,前赴回疆寻访公子,哪知他突然不明不白的失了踪。此事已隔五年,直到最近,有人在陕西山谷之中发见焦师兄所用的铁牌和琵琶钉,才知他已不幸遭害。虽然他已死无对证,当时也无人亲眼见他遭难情形,但公子请想,如不是红花会下的手,又是何人…….

他话未说完,章进喝道:你师兄贪财卖命,死了也没甚么可惜。我们红花会要是杀了他,难道不敢认账老子老实跟你说,这个人,我们没杀。不过你找不到人报仇,就算是老子杀的好了。老子生平杀的人难道还少了多一个他奶奶的焦文期,又有甚么相干.韩文冲斜眼看他,心中将信将疑。无尘冷笑道:我们红花会众当家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几时骗过人来你不信他话,就是瞧我不起。嘿嘿,你瞧我不起,胆子不小哇!.

纷乱中陆菲青突然高叫:焦文期是我所杀。我不是红花会的,这事可跟红花会全无干系。.众人都是一楞。陆菲青站起身来,将当年焦文期怎样黑夜寻仇、怎样以三攻一、怎样狠施毒手、怎样命丧荒山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骂焦文期不要脸,杀得好。韩文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陆菲青道:韩爷要给师哥报仇,现下动手也无不可。这事与红花会无关,他们要是帮了我一拳一脚,就是瞧我不起。.转头向骆冰道:文四奶奶,韩爷的兵刃还了给他吧。.

骆冰取出铁琵琶,交给陆菲青。陆菲青接了过来,说道:韩五娘当年首创铁琵琶门,名闻江湖,也算得是女中豪杰。唉…….言下不胜感慨,一面说一面双手暗运内劲。铁琵琶肚腹中空,被他一按,登时变成一块扁平的铁板。他又道:焦文期既受陈府之托,寻访公子,便须忠于所事,怎地使了人家钱财,却来寻我老头子的晦气咱们武林中人,就算不能舍身报国,和满虏鞑子拚个死活,也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武当派内功非同小可,口中说话,双手已将铁板卷成个铁筒,捏了几下,变成根铁棍,又道:至不济,也当洁身自好,隐居山林,做个安分良民。陆某生平最痛恨的是朝廷鹰犬、保镖护院的走狗,仗着有一点武艺,助纣为虐,欺压良民。这种人要是给我遇上了,哼哼,陆某决计放他们不过。.说到这里声色俱厉,手中的铁棍也已变成了一个铁环。

这番话把韩文冲只听得怦然心动。他自恃武功精深,一向自高自大,哪知这番出来连栽筋斗,在骆冰、章进、心砚等人手下受挫,还觉得是对方使用诡计,此刻眼见陆菲青言谈之间,将他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器弯弯捏捏,如弄湿泥,如搓软面,不由得又惊又怕,再想焦文期的武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他与这老者为敌,自是非死不可。

蒋四根眼见陆菲青弄得有趣,童心顿起,接过铁环,双手一拉,又变成铁棍,自己拿了一端,另一端伸到杨成协面前。杨成协伸手握住,笑道:比比力气.蒋四根点点头,两人用力一拉,各不相下,铁棍却越拉越长。众人哈哈大笑。陈家洛怕二人分出输赢,伤了和气,笑道:两位哥哥力气一样大,这铁琵琶给我吧。.众人听他仍管这东西叫作铁琵琶,都笑了起来。

陈家洛接过铁棍,笑道:道长、周老前辈、常五哥,你们三位一边。赵三哥、常六哥,我们三个一边,咱们来练个功夫。.周仲英等都笑嘻嘻的走拢,三个一边,站在铁棍两端,各伸单掌相叠,抵住铁棍。陈家洛笑道:他们两个把铁棍拉长了,咱们把它缩短。一、二、三!.六人一齐用力,这六人内劲加在一起,实是当世难得一见,铁棍渐粗渐短,旁观众人彩声雷动。

韩文冲骇然变色,心道:罢了,罢了,这真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姓韩的今日若是留得命在,明天回乡耕田去了。.

陈家洛笑道:好了。.周仲英等五人一笑停手。陈家洛道:弄坏了韩兄的兵刃,很是抱歉,请勿见怪。.韩文冲满头大汗哪里还答得出话来陈家洛道:在下奉劝韩兄一句,不知肯接纳否.韩文冲道:请说。.

陈家洛道:自古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师兄命丧荒山,是他自取其祸,怨不得陆老前辈。韩兄便看在下薄面,和陆老前辈揭过这层过节,大家交个朋友如何.韩文冲心中早存怯意,哪敢还和陆菲青动手但被对方如此一吓,就此低头,未免显得太过没种,一时沉吟不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陈家洛道:焦三爷此事,其实由我身上而起。在下这里写封信给家兄,就说焦三爷已寻到我,不过我不肯回家。焦三爷在途中遭受意外逝世,请家兄将赏格抚恤,付给焦三爷家属。.韩文冲踌躇未答。

陈家洛双眉一扬,说道:韩爷倘若定要报仇,就由在下接接韩家门的铁琵琶手。.随手一掷,那根铁棍直插入沙土之中,霎时间没得影踪全无。

韩文冲心中一寒,哪里还敢多言说道:一切全凭公子吩咐。.陈家洛道:这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叫心砚取出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写了一封书信。

韩文冲接了,说道:王总镖头本来吩咐兄弟帮手送一支镖到北京,抵京后,再护送一批御赐的珍宝到江南贵府。今日见了各位神技,兄弟这一点点庄稼把式,真算得是班门弄斧。

公子府上的珍宝,又有谁敢动一根毫毛这就告辞。.

陈家洛道:韩兄预备护送的物品,原来是舍下的.韩文冲道:镖局来给我送信的趟子手说,皇上对公子府上天恩浩荡,过不几个月,就赏下一批金珠宝贝,现下积得多了,要送往江南老宅,府上叫我们镖局护送。兄弟今日栽在这里,哪里还有面目在武林中混饭吃安顿了焦师兄的家属之后,回家种田打猎,决不再到江湖上来丢人现眼了。.

陈家洛道:韩兄肯听陆老前辈的金玉良言,真是再好不过。在下索性交交你这位朋友。心砚,你把镇远镖局的各位请进来。.心砚应声出去,将钱正伦等一干人都带了进来。韩文冲和各人一见,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陈家洛道:冲着韩兄的面子,这几位朋友你都带去吧。不过以后再要见到他们不干好事,可休怪我们手下无情。.韩文冲给陈家洛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显功夫,套交情,不由得脸如死灰,哑口无言。见陈家洛再也不提还马.二字,又哪敢出口索讨陈家洛道:我们先走一步,谷位请在此休息一日,明日再动身吧。.红花会群雄上马动身,一干镖师官差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群雄走出一程路,陆菲青对陈家洛道:陈当家的,镖行这些小子们留在后面,小徒不久就会和他们遇着。他们吃了亏没处报仇,说不定会找上小徒,我想迟走一步,照应一下,随后赶来。.陈家洛道:陆老前辈请便,最好和令贤徒同来,我们好多得一臂之力。.陆菲青笑道:这个人就会闯祸淘气,哪里帮得了甚么忙.拱了拱手,掉转马头,向来路而去。陈家洛不及向陆菲青问他徒弟之事,心下老大纳闷。

余鱼同奉命侦查文泰来的踪迹,沿路暗访,未得线索,不一日到得凉州。凉州民丰物阜,是甘肃省一个大郡。他住下客店,踱到南街积翠楼上自斟自饮,感叹身世,想起骆冰声音笑貌,思潮起伏,这番相思明明无望,万万不该,然而总是剑斩不断,笛吹不散,见满壁都是某某到此一游的字句,诗兴忽起,命店小二取来笔砚,在壁上题诗一首:百战江湖一笛横,风雷侠烈死生轻。鸳鸯有耦春蚕苦,白马鞍边笑靥生。.

下面写了千古第一丧心病狂有情无义人题.,自伤对骆冰有情,自恨对文泰来无义。

酒入愁肠,更增郁闷,吟哦了一会,正要会帐下楼,忽然楼梯声响,上来了两人,余鱼同眼尖,见当先一人曾经见过,忙把头转开,才一回头,猛然想起,那是在铁胆庄交过手的官差。幸喜那人和同伴谈得起劲,没见到他。

两人拣了靠窗一个座头坐下,正在他桌旁。余鱼同伏在桌上,假装醉酒。

听那两人谈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只听得一人道:瑞大哥,你们这番拿到点子,真是奇功一件,皇上不知会赏甚么给你。.那姓瑞的道:赏甚么我也不想了,只求太太平平将点子送到杭州,也就罢了。我们八个侍卫一齐出京,只剩下我一人回去。肃州这一战,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想起来,还是汗毛凛凛。.另一人道:现在你们跟张大人在一起,决失不了手。.那姓瑞的道:话是不错,不过这一来,功劳都是御林军的了,咱们御前侍卫还有甚么面子老朱,这点子干么不送北京,送到杭州去做甚么.那姓朱的低声道:我姊姊是史大学士府里的人,你是知道的了。她悄悄跟我说,皇上要到江南去。将点子送到杭州,看来皇上要亲自审问。.那姓瑞的唔了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们六个人巴巴从京里赶来,就是为了下这道圣旨.那姓朱的道:还做你们帮手啊江南红花会的势力大,咱们不可不特别小心。.

余鱼同听到这里,暗叫惭愧,真是侥幸,若不是碰巧听见,他们把四哥改道送到江南,大伙却扑北京去救,岂非误了大事

又听那姓朱的侍卫道:瑞大哥,这点子到底犯了甚么事,皇上要亲自御审.那姓瑞的道:这个我们怎么知道上头交待下来,要是抓不到他,大伙回去全是革职查办的处分,脑袋保得牢保不牢,还得走着瞧呢。嘿,你道御前侍卫这碗饭好吃的吗.那姓朱的笑道:现在瑞大哥立了大功,我来敬你三杯。.两人欢呼饮酒,后来谈呀谈的就谈到女人身上了,甚么北方女人小脚伶仃,江南女人皮色白腻。酒醉饭饱之后,姓瑞的会钞下楼,见余鱼同伏在桌上,笑骂:读书人有个屁用,三杯落肚,就成了条醉虫,爬不起来。.

余鱼同等他们下楼,忙掷了五钱银子在桌,跟出酒楼,远远在人丛中盯着,见两人进了凉州府衙门,半天不见出来,料想就在府衙之中宿歇。

回到店房,闭目养神,天一黑,便换上一套黑色短打,腰插金笛,悄悄跳出窗去,径奔府衙。他绕到后院,越墙而进,只见四下黑沉沉地,东厢厅窗中却透着光亮,蹑足走近,厅中有人说话,伸指沾了点唾沫,轻轻在窗纸上湿了个洞,往里一张,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厅里坐满了人,张召重居中而坐,两旁都是侍卫和公差,一个人反背站着,突然间厉声大骂,听声音正是文泰来。

余鱼同知道厅里都是好手,不敢再看,伏身静听,只听得文泰来骂道:你们这批给鞑子做走狗的奴才,文大爷落在你们手中,自有人给我报仇。瞧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有甚么下场。.一人阴森森的道:好,你骂的痛快!你是奔雷手,我的手掌没你厉害,今日却要教你尝尝我手掌滋味。.

余鱼同一听不好,心想:四哥要受辱。他是四嫂最敬爱之人,岂能受宵小之侮.忙在破孔中一张,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穿一身青布长袍的中年男子,举掌走向文泰来,脸色狰狞,不住冷笑。文泰来双手被缚,动弹不得,急怒交作,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那人正待手掌下落,余鱼同金笛刺破窗纸,一吐气,金笛中一枝短剑笔疾飞而去,正插在那人左眼之中。那人非别,乃辰州言家拳掌门人言伯乾是也。

他眼眶中箭,剧痛倒地,厅中一阵大乱,余鱼同一箭又射中一名侍卫的右颊,抬腿踢开厅门,直窜进去,喝道:鹰爪子别动,红花会救人来啦!.挺笛点中站在文泰来身旁官差的穴道,从绑腿上拔出匕首,割断文泰来手脚上绳索。

张召重只道敌人大举来犯,也不理会文余二人,站起身来,拔剑在厅门一站,内阻逃犯,外挡救兵。

文泰来手一脱绑,精神大振,但见一名御前侍卫和身扑上,身子一侧,左手反背一掌,正中那人右胁,喀喇一声,打断了二根肋骨。余人为他威势所慑,一时都不敢走拢。余鱼同道:四哥,咱们冲!.文泰来道:大伙都来了吗.余鱼同低声道:他们还没到,就是小弟一人。.文泰来一点头,他右臂和腿上重伤未愈,右臂靠在余鱼同身上,并肩向厅门走去。四五名侍卫一涌而上,余鱼同挥金笛挡住。

两人走到厅口,张召重踏上一步,喝道:给我留下。.长剑向文泰来小腹上刺来。文泰来脚下不便,退避不及,以攻为守,左手食中两指疾如流星,直取敌人双眼。张召重回剑一挡,赞了一声:好!.两人身手奇快,转瞬拆了七八招。文泰来只有一只左手,下盘又趋避不灵,再拆数招,被张召重在肩头上一推,立脚不稳,坐倒在地。

余鱼同边打边想:我胡作非为,对不起四哥,在世上苟延残喘,没的污了红花会英雄之名。今日舍了这条命把四哥救出,让鹰爪子把我杀了,也好让四嫂知道,我余鱼同并非无义小人。我以一死相报,死也不枉。.拿定了这主意,见文泰来被推倒在地,翻身一笛,狠命向张召重打去。

文泰来缓得一缓,挣扎着爬起,回身大喝一声,众侍卫官差一呆,不由得退了数步,余鱼同叫道:四哥,快出去。.金笛飞舞,全然不招不架,尽向对方要害攻去。他和张召重武功相差甚远,可是一夫拚命,万夫莫当,金笛上全是进手招数,招招同归于尽,笛笛两败俱伤,张召重剑法虽高,一时之间,却也给他的决死狠打逼得退出数步。文泰来见露出空隙,闪身出了厅门。众侍卫大声惊呼。

余鱼同挡在厅门,身上已中两剑,仍是毫不防守,一味凌厉进攻。张召重喝道:你不要命吗这打法是谁教你的.见他武功是武当派嫡传,知有瓜葛,未下杀手。余鱼同凄然笑道:你杀了我最好。.数招之后,右臂又中了一剑,他笛交左手,一步不退。

众侍卫纷纷涌出,余鱼同狂舞金笛,疾风穿笛,呜呜声响。

一名侍卫挥刀砍来,余鱼同视若不见,金笛在他乳下狠点,那人登时晕倒,自己左肩却也被刀砍中。他浑身血污,挥笛恶战,剑光笛影中拍的一声,一名侍卫的颚骨又敲打碎。众侍卫围了拢来,刀剑鞭棍,一时齐上。混战中余鱼同腿上被打中一棍,跌倒在地,金笛舞得几下,晕了过去。

厅门口一声大喝:住手!.众人回过头来,见文泰来慢慢走进,对别人一眼不看,直走到余鱼同身边,见他全身是血,不禁垂下泪来,俯身一探鼻息,尚有呼吸,稍稍放心,伸左臂抱起,喝道:快给他止血救伤。.众侍卫为他威势所慑,果然有人去取金创药来。

文泰来见众人替余鱼同裹好了伤,抬入内堂,这才双手往后一并,说道:绑吧!.一名侍卫看了张召重眼色,慢慢走近。

文泰来道:怕甚么我要伤你,早已动手。.那侍卫见他双手当真不动,这才将他绑起,送到府衙狱中监禁。两名侍卫亲自在狱中看守。

次日清晨,张召重去看余鱼同,见他昏昏沉沉的睡着,问了衙役,知道医生开的药已煎了给他服过。下午又去探视,余鱼同略见清醒,张召重问他:你师父姓陆还是姓马.余鱼同道:我恩师是千里独行侠,姓马名真。.张召重道:这就是了,我是你师叔张召重。.余鱼同微微点头。张召重道:你是红花会的吗.余鱼同又点了点头。张召重叹道:好好一个年轻人,堕落到这步田地。文泰来是你甚么人干么这般舍命救他!.

余鱼同闭目不答,隔了半晌,道:我终于救了他出去,死也暝目。.张召重道:哼,你想在我手里救人出去.余鱼同惊问:他没逃走.张召重道:他逃得了吗别妄想吧!.继续盘问,余鱼同闭上眼睛给他个不理不睬,不一会儿竟呼呼打起鼾来。张召重微微一笑,道:好倔强的少年。.转身出去。

到得厢房,将瑞大林、言伯乾、成璜、以及新从京里来的六名御前侍卫朱祖荫等人请来,密密商议了一番,各人回房安息养神。晚饭过后,又将文泰来由狱中提出,在厢厅中假装审问。

张召重昨天是真审,不意被余鱼同闯进来大闹一场,这晚他四周布下伏兵,安排强弓硬弩,只待捉拿红花会救兵,哪知空等了一夜,连耗子也没见到一只。

第二天一早,报道黄河水猛涨,渡口水势汹涌。张召重下令即刻动身,辞别凉州知府和首县,将文泰来和余鱼同放入两辆大车,正要出门,忽然吴国栋、钱正伦、韩文冲等一干人奔进衙门。张召重见他们狼狈异常,忙问原由。吴国栋气愤愤的将经过情形说了。张召重道:阎六爷武功很硬啊,怎么会死在一个少女手里,真是奇闻了。.一举手,说道:咱们京里见。.吴国栋敢怒而不敢言,强自把一口气咽了下去。

强召重听吴国栋说起红花会群雄武功精强,又有大队回人相助,自己虽然艺高人胆大,毕竟好汉敌不过人多,于是去和驻守凉州的总兵商量,要他调四百精兵,帮同押解钦犯。总兵一听事关重大,哪敢推托,立即调齐兵马,派副将曹能、参将平旺先两人领兵押送,到了皋兰省城,再由省方另派人马接替。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凉州,一路上偷鸡摸狗,顺手牵羊,众百姓叫苦连天,不必细表。

走了两日,在双井子打了尖,行了二三十里,只见大路边两个汉子袒胸坐在树下,树上系着两匹骏马。两名清兵互相使个眼色,走上前去,喝道:喂,这两匹马好像是官马,哪里偷来的.那面目英秀的汉子笑道:我们是安份良民,怎敢偷马.

一名清兵道:老爷走得累了,借我们骑骑。.另一名清兵笑道:又骑不坏的,怕甚么.那汉子道:行,总爷赏脸要骑,小的今日出门遇贵人。.那清兵笑道:嘿,瞧你不出,倒懂得好歹。.两名汉子站起身来,走到马旁,解下缰绳,说道:总爷小心,别摔着了。.清兵笑道:他妈的胡扯,老爷骑马会摔交,还成甚么话.大模大样的走近,正要去接缰绳,忽然一个屁股上吃了一脚,另一个被人一记耳光,拉起来直抛出去,摔在大路之上。大队中兵卒登时鼓噪起来。

两名汉子翻身上马,冲到车旁。那脸上全是伤疤的汉子左手撩起车帐,右手单刀挥下,哗的一声,割下车帐,叫道:四哥在里面么.车里文泰来道:十二郎!.那汉子道:四哥,我们去了,你放心,大伙就来救你。.守车的成璜和曹能双双来攻,那面目白净的汉子挥双钩拦住,清兵纷纷涌来。两人唿哨一声,纵马落荒而走。几名侍卫追了一阵,见二人远去,便不再追。

当晚宿在清水铺,次日清晨,忽听得兵卒惊叫,乱成一片。

曹能与平旺先出去查看,见十多名清兵胸口都为兵刃所伤,死在炕上,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众兵丁交头接耳,疑神疑鬼。次日宿在横石。这是个大镇,大队将三家客店都住满了,还占了许多民房。黑夜中忽然客店起火,四下喊声大作。张召重命各侍卫只管守住文泰来,闲事一概不理,以防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火头越烧越大,曹能奔进来道:有土匪!已和弟兄们动上了手。.张召重道:请曹将军指挥督战,兄弟这里不能离开。.曹能应声出去。

店外惨叫声、奔驰声、火烧声、屋瓦坠地声乱了半日。张召重命瑞大林与朱祖荫在屋顶上守望,只要敌人不攻进店房,不必出手。那火并没烧大,不久便熄了,又骚扰喧哗了好一会,人声才渐渐静下来,只听得蹄声杂沓,一群人骑马向东奔去。

曹能满脸煤油血迹,奔进报告:土匪已杀退了。.张召重问:伤亡了多少弟兄.曹能道:还不知道,总……总有几十名吧。.张召重道:土匪逮到几个杀伤多少.曹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说道:没有。.张召重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曹能道:这批土匪脸上都蒙了布,个个武功厉害,可也真奇怪,他们并不劫财物,只是朝咱们的弟兄砍杀。临走时丢了二百两银子给客店老板,说烧了他房子,赔他的。.张召重道:你道他们是土匪吗曹将军,你吩咐大家休息,明天一早上路。.

曹能退了出来,忙去找客店老板,说他勾结土匪,杀害官兵,只吓得各店老板不住磕头求饶,终于把那二百两银子双手献上,还答应负责安葬死者,救治伤兵,曹能这才作罢。

次日忙乱到午牌时分,方才动身,一路山青水绿,草树茂密,行了两个时辰,道路渐陡,两旁尽是高山。

走不多时,迎面一骑马从山上冲将下来,离大队十多步外勒定。骑者高声叫道:喂,大家听着,你们冲撞了恶鬼,赶快回头,还有生路,再向东走,一个个龟儿死于非命。.众官兵瞧那人时,只见他一身粗麻布衣衫,腰中缚根草绳,脸色焦黄,双眉倒竖,宛然是庙中所塑的追命无常鬼模样,都不由得打个寒噤。那人说罢,纵马下山,从大队人马旁边擦过,奔驰而去。殿后一名清兵忽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下,登时死去。众人大骇,围拢来看,见他身上并无伤痕,尽皆惊惧,纷纷议论。

曹能派两名清兵留下掩埋死者,大队继续上山,走不多时,迎面又是一乘马过来,马上便是刚才那人,只听他高声叫道:喂,大家听着,你们冲撞了恶鬼,赶快回头,还有生路,再向东走,一个个龟儿死于非命。.众人都吓了一跳,怎么这人又回到前面了明明见他下山,此间一眼望去,并无捷径可以绕道上山,就算回身赶到前面,也决没这样快,难道是空中飞过、地下钻过不成那人说完,纵马下山。众兵丁真如见到恶鬼一般,远远避开。

朱祖荫待他走到身旁,伸出单刀一拦,说道:朋友,慢来!.那人犹如不闻不见,右掌在他肩头一按,朱祖荫手中单刀当啷啷跌落在地。那人竟不回头,马蹄翻飞,下山而去,刚走过大队,末后一名清兵又是惨叫一声,倒地身亡,众兵丁都吓得呆了。

张召重命侍卫们守住大车,亲往后队察看。朱祖荫道:张大人,这家伙究竟是人是鬼.一面按住受伤的右肩,脸色泛白。张召重叫他解开衣服,见他右肩一大块乌青高高肿起,张召重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叫他立刻吞服护伤,又命兵丁将死去的清兵脱光衣服验伤,翻过身来,后背也是一大块乌青,五指掌形,隐约可见。众兵丁喧哗起来,叫道:鬼摸,鬼摸!.张召重叫留下两名兵丁埋葬死者。平旺先派了人,两名兵丁死也不肯奉命,张石重无奈,只得下令大队停下相候,埋葬死者后一齐再走。

瑞大林道:张大人,这家伙实在古怪,他怎么能过去了又回到前面.张召重也是疑惑不解,沉吟半晌,说道:朱兄弟和这两名士兵,明明是为黑沙掌所伤,江湖上黑沙掌的好手寥寥可数,怎么会认不出来.瑞大林道:说到黑沙掌,当然是四川青城派的慧侣道人海内独步,不过慧侣已死去多年,难道真是他鬼魂出现不成.

张召重一拍大腿,叫道:是了,是了,这是慧侣道人的徒弟,人称黑无常、白无常的常氏兄弟。我总往一个人身上想,所以想不起,原来这对双生兄弟扮鬼唬人。好啊,这对鬼兄弟也跟咱们干上了。.他可不知常氏兄弟是红花会中人物。瑞大林、成璜等人久闻西川双侠大名,此刻忽在西北道上遇到,不知如何得罪了他们,竟然一上来便下杀手,心下都是暗暗惊疑,大家不甘示弱,只好默不作声。

这晚住在黑松堡,曹能命兵丁在镇外四周放哨,严密守望。次日清晨,放哨的兵士一个都不见回报,派人一查,所有哨兵全都死在当地,颈里都挂了一串纸钱。众兵丁害怕异常,当下便有十多人偷偷溜走了。

这天要过乌鞘岭,那是甘凉道上有名的险峻所在,曹能命兵士饱餐了,鼓起精神上岭。走了半日,越来越冷,道路也越来越险,九月天时,竟自飘下雪花来。走到一处,一边高山,一边尽是峭壁,山谷深不见底,众兵士手拉手走,惟恐雪滑,一个失足跌入山谷,那就尸骨无存。几名侍卫下马,扶着文泰来的大车。

众人正自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攀山越岭,忽听得前面山后发出一阵啾啾唧唧之声,过了一会,变成高声鬼啸,声音惨厉,山谷回声,令人毛发直竖,众兵丁都停住了脚步。

只听前面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哪里还敢向前

平旺先带了十多名士兵,下马冲上,刚转过山坳,对面一箭射来,一名士兵当胸中箭,大叫一声,跌下山谷。平旺先身先士卒,向前冲去,对方箭无虚发,又有三名兵士中箭。

众清兵伏身避箭,只见山腰里转出一人,阴森森的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兵丁一看,便是昨天那个神出鬼没,举手杀人的无常鬼,胆小的大呼小叫,转身便逃,曹能大声喝止,却哪里约束得住平旺先举刀砍死一名兵士,军心才稳了下来。当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兵卒却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张召重对瑞大林道:你们守住大车,我去会会常家兄弟。.说罢越众上前,朗声说道:前面可是常氏双侠在下张召重有礼,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故一再相戏.

那人冷冷一笑,说道:哈,今日是双鬼会判官。.大踏步走进,呼的一声,右掌当面劈到。

当地地势狭隘异常,张召重无法左右闪避,左手运内力接了他这一掌,右掌按出。那人左掌又是呼的一声架开,双掌相遇,两人较量了一下内力。张召重变招奇快,左腿横云断峰.,掠地扫去。那人躲避不及,双掌合抱,猛向他左右太阳穴击来。

张召重一侧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前跨出两步,那人也是侧身向前。双方在峭壁旁交错而过,各挥双掌猛击,四只手掌在空中一碰,两人都退出数尺。这时位置互移,张召重在东,那人已在西端。

两人一凝神,发掌又斗。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那人左掌架开张召重一掌,右手揽住箭尾,百忙中转身向平旺先甩来。平旺先低头躲过,一名清兵啊唷.一声,那箭射中了他肩头。张召重赞了一声:常氏双侠,名不虚传!.手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一声,一掌劈到。

张召重闪身让开,见又是个黄脸瘦子,面貌与前人一模一样,双掌如风,招招迅捷的攻来,将他夹在当中。

成璜、朱祖荫等人抢了上来,见三人挤在宽仅数尺的山道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璜等空有二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

三人愈打愈紧,张召重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声威惊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张召重侧身闪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

张召重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面而至,张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而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张召重手腕,只是双足离地,力气施展不出,被张召重奋起神威,一下掷入山谷,那人正是常氏双侠中的常赫志。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

常赫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斗,使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时常伯志飞抓也已出手,两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似握手。常伯志不等兄长下跌之势堕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

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说道:火手判官武艺高强,佩服佩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挽了常赫志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张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没把常赫志摔死。张召重一语不发,扶着石壁慢慢坐下。瑞大林过来道:张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张召重不答,调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没事。.一看自己手腕,五个乌青的手指印嵌在肉里,有如绳扎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骇然。

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张召重和瑞大林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烦正多,咱们不如绕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空。.曹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张召重的话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张召重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兵卒,曹大人回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一个折子便是。.曹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来按兵部则例,官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

将到黄河边上,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红如血,是以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东流,波涛拍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张召重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黄河上游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兵卒去找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只,天更黑下来了。张召重正自焦躁,忽然上游箭也似的冲下两只羊皮筏子。众兵丁高声大叫,两只筏子傍近岸来。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们渡过去,赏你银子。.只见一只筏子站起来一条大汉,把手摆了一摆。平旺先道:你是哑巴。.那人道:丢那妈,上就上,唔上就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费事理你咁多。.他一口广东话别人丝毫不懂,平旺先不再理会,请张召重与众侍卫押着文泰来先行上筏。

张召重打量艄公,见他头顶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斗笠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盘根错节,显得膂力不小,手中提着一柄桨,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他心念一动,自己不会水性,可别着了道儿,便道:平参将,你先领几名兵士过去。.平旺先答应了,上了筏,另一只筏子也有七八名兵士上去。

水势湍急,两只筏子笔直先向上游划去,划了数十丈,才转向河心。两个艄公精熟水性,安安稳稳的将众官兵送到对库,第二渡又来接人。这次是曹能领兵,筏子刚离岸,忽然后面一声长啸,唿哨大作。

张召重忙命兵士散开,将大车团团围住,严阵戒备。此时新月初升,清光遍地,只见东、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来十几骑马,张召重一马当先,喝道:干甚么的.

对方一字排开,渐渐逼近。中间一人控马越众而出,手中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缓缓挥动,朗声说道:前面可是火手判官张召重.张召重道:正是在下,阁下何人.那人笑道:我们四哥多蒙阁下护送到此,现在不敢再行烦劳,特来相迎。.张召重道:你们是红花会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称火手判官武艺盖世,哪知还能料事如神。不错,我们是红花会的。.那人说到这里,忽然提高嗓子,一声长啸。张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惊,只听得两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长声呼啸。

曹能坐在筏子上,见岸上来了敌人,正自打不定主意,一听艄公长啸,吓得脸如士色。那艄公把桨一扳,停住了筏子,喝道:一班契弟,你老母,哼八郎落水去。.曹能哪里懂得他的广东话,睁大了眼发楞,只听得那边筏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十三弟,动手吧!.这边筏子上的艄公叫道:啱晒!.曹能挺枪向艄公刺去。艄公挥桨挡开,翻过桨柄,将曹能打入黄河。

两只筏子上的艄公兵刃齐施,将众官兵都打下河去,跟着将筏子划近岸来。

清兵纷纷放箭,相距既远,黑暗之中又没准头,却哪里射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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