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2)
此即赵黼打量薛君生,却见他未曾卸妆,虽少了台上的柔美之气,却仍是个绝代佳人似的,尤其是双眸,十分勾魂。
赵黼不由啧啧:“果然生得极好,怪不得我二叔这样急想请你进府呢。”
薛君生闻言,微微一颤,就深低了头,虽然隔着油墨看不清底下神情,却也能看出他的不安之意。
云鬟扫一眼赵黼,却听他又道:“下九流的东西,既然入了这行,就知道会怎么样,下次恒王府来请你的时候,劝你还是乖乖地从命,不要这样矫情,惹怒了恒王,只怕下场堪忧。”
薛君生越发不能言,然而头上的珠花儿却已在微微颤抖。
王振本以为赵黼叫人是来夸赞的,不料竟说了这几句,十分莫名骇然,又见薛君生如此,心中便有些同情,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霸王的。
忽听那“书童”道:“世子,打人莫打脸。”
赵黼抬眼,眯起双眸。
云鬟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虽然高高在上者不懂这话,但人心之所想之所向,却是任谁也阻挡不了的。”
王振悚然而惊,此刻竟恨自己多长了双耳朵,少生了两条腿,先前怎么竟想不开要劝他来听戏呢如今倒又掺和进这样一场戏,他想看看赵黼如今是何神情,却又无胆。
薛君生微睁双眸看着云鬟,不知为何,双眼之中水光闪烁。
赵黼凝视云鬟半晌,眼底阴云密布,雷霆交加。
云鬟自看的分明,却仍只是面色淡然。
如此过了片刻,掌声轻拍,竟是赵黼击掌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本世子的书童,听听,说的何其有理,简直发人深省,王振你说是不是”
王振只觉自个儿一会儿如在峰顶,一会儿又滑落深谷,闻言忙也跟着笑道:“是是是,果然是极有道理……别具一格。”
赵黼又看薛君生:“你还不来谢过,人家为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薛君生愣了愣,便又看云鬟,因上前行礼,道:“多谢……”
赵黼道:“她叫‘凤哥儿’。”
薛君生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凤哥儿。”
云鬟道:“京城居,大不易,不知道薛公子听说过这话不曾”
薛君生眼中的泪几乎跌出来,生生忍住:“曾有人跟我说过,只可惜我并没听从。”
云鬟不忍看他,只是声音已放的和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随遇而安罢了,还请……善自珍重。”
薛君生低下头去:“是。”
云鬟回身道:“世子,是时候该走了。”
赵黼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两人说话,此刻便缓缓起身,又对王振两人道:“你们如何还不走”王振听了,如蒙大赦,忙行礼,拉着朋友飞跑而去。
赵黼踱步走到薛君生跟前儿,仔细看了几眼:“这就落泪了有什么呢……就哭起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这样爱哭软弱,又进什么京”
薛君生忙道:“并没有,是……是油彩花了眼了。”
赵黼笑里有几分嘲弄之意:“省省罢了,以后苦还多着呢,只怕你的眼泪都不够用。”
出了畅音阁,赵黼见云鬟跟在身后,便握住她的手,拉着越过人群回到车上,因走得急,云鬟几乎跟不上,手中的童子抱鱼灯笼亦乱晃动个不停。
才进了车内,赵黼便道:“我说他两句,你就不受用了你跟他倒是几时认得的就露出这幅惺惺相惜的姿态来了”
云鬟有些喘/息未定:“世子心疑,直问我就是了,何必为难无辜之人”
赵黼道:“我问你,你倒是肯说呢”
云鬟道:“此事并没什么不能对人言,当日我上京来,在洛阳的时候,因客栈藏尸案认得的薛家哥哥,那案子多承他相助,此事奶娘,露珠儿,巽风,甚至白侍郎也自知道。”
她字字清晰,赵黼垂眸想了半晌,才恍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当你怎么认得这种人……竟是路上遇见的。”
日光从帘子外透进来,明亮的光芒里有尘埃乱舞,跟细细地微喘声,顷刻,却又逐渐落定。
赵黼瞥着云鬟,见她脸儿有些微红,想是方才奔跑累着之故。
他在怀中摸了会儿,掏出一块儿帕子,便要给她擦汗,口中道:“你若早跟我提,我便明白了。”
云鬟举手挡住:“无缘无故的,我跟世子说这些做什么”
赵黼语塞,捏住帕子,掀起车帘子假作看风景的。
忽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想不到她会主动跟唤自己,忙回头来:“怎么”
云鬟盯着手上的灯笼,红肚兜的娃儿喜笑颜开,一脸天真无邪,眼前不由浮现方才薛君生含泪的双眼,以及当日在洛阳相遇,风雨之中,那看着温柔可亲的少年,虽能为有限,却仍竭力相护。
云鬟张了张口,几度才问:“世子先前说恒王……他会不会为难薛哥哥”
赵黼眨眨眼,嗤之以鼻:“今儿虽然被我拦住了,保不准明儿,或者哪一日,我那二叔是个极重色的人,荤腥不忌的,你那薛哥哥生得又千娇百媚,我看……”
云鬟深深垂首。
赵黼忽地有些察觉她的用意:“你为何这样问我”
云鬟轻声道:“只是觉着,有些可怜罢了。”一句话说出,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赵黼听到“可怜”二字,便往前微微倾身过来,捏着她下颌一抬,道:“你方才说人各有志,那你的心之所向所想,又在哪里”
云鬟目光闪烁:“世子知道,不管在哪儿,总不是在这儿。”
赵黼压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你不惜把他跟你相比那种卑贱的人,也值得你这样”
云鬟道:“我原本也觉着他卑贱,可是想来想去,却觉着我从来不比他高贵。”
赵黼喉头动了动,眼底透出怒色:“你……你当我也是恒王那样的人恒王府姬妾成群,妖童艳/妇,数不胜数,我是那种人”
云鬟道:“我虽自比薛哥哥,却并没把世子比恒王。”
赵黼道:“你嘴上不这样说,心底难保不曾这样想。”
云鬟道:“我只是想,世子跟恒王,虽然品性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皇亲贵胄,都惯以势压人,恒王要请薛哥哥进府,他无法反抗,世子要我进世子府,难道我有半分选择”
赵黼瞳仁有些收缩,缓缓松手,仍是含恼带愠的:“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恒王叫他去是为了……”底下那句龌龊的话,自然说不出来。
车窗外喧嚣的声响渐渐没了,只剩下马蹄声跟车轮辘辘,搅动两般心境。
云鬟凝视赵黼,忽然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黼为人虽轻狂不羁,可这一次,却着实太破格了,云鬟不免想起那一夜他持剑夜闯崔侯府,当时他也是说“并非胡闹”,而这人若做坏事,是从来做的理直气壮,从不会多找理由的。
这两样破格举止加起来,不由让她疑心有什么不对。
赵黼目光阴沉:“我只是……不想吓到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