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2)
莫氏听了,才起身,欢欢喜喜同些捕快们自去了。
毕竟是夫妻两个,这莫氏毕竟跟冯贵同床共枕许多年,自然有些了解他的习性,回到家中之后,把当日冯贵回来的情形略想一遍,果然便在卧房的床帐顶上找到了一个包袱。
打开来时,果然正是那银红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莫氏又气又喜,便带了回堂上。
进了大堂,却见除了冯贵跪在地上后,堂上却另坐了一位大人,生得竟是皎月之辉,旁边众人跟他相比,便渺如尘灰一般。
莫氏目眩神迷,身不由己跪地,旁边盖捕头把那包袱送上。
京兆尹亲打开来细看,果然见是好一袭精美灿烂的女衫,虽然有些年头,但仍鲜艳华贵非常,那当票上所写“破旧”二字,竟不知从何而来。
其实这自然是当铺的规矩,不管你是如何簇新之物,只要经他们的手,均要写个“破旧”或者“破烂”之类。
然而这衫子虽做工精致非常,料子且又名贵,但此地乃是京城,所有的贵妇名媛不计其数……这种女衫自也随处可见。
正看不出究竟有何端倪,忽然旁边端坐那人道:“且拿过来。”
京兆尹亲捧着送过去,那人接过来,将襟子一翻,却见在右手内侧的襟角上,小小地缀着一个字。
那人凝眸看了会儿,眼神微变。
京兆尹等察觉异样,正也要细看,那人却已伸手握住,同时抬眸,看向堂下。
冯贵自看到这衣裳出现之时,就已经直了眼,此刻被这人目光一扫,越发面无人色。
几乎与此同时,在崔府之中,崔印说罢了蓝夫人的往事,面露唏嘘之色。便又叮嘱云鬟道:“此事极少有人知情,你万万不要对旁人提起,当着你姨母的面儿,更是只字不提才好。”
云鬟应了,崔印才道:“明儿还要出门,就早些安歇罢了。”起身要走的当儿,忽地看见桌上放着一块儿绣腰围,藕荷色打底儿,上头连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手工甚是精致。
崔印自然认得这是谁的手笔,便看云鬟:“是薛姨娘给你的”
云鬟道:“是。”
崔印笑道:“难得她竟对你这样上心,如今我要她绣两样儿东西,还要耽搁几个月才得呢,不想这样快就给你弄好这个了……不过,这腰带好是好,只明儿去蓝府可别带着呢”
云鬟一笑:“这是自然了,父亲放心。”崔印这才自去。
崔印去后,云鬟看了会儿那绣腰围,便叫露珠儿放进箱子里去。
露珠儿因捧着手里,啧啧称赞道:“姑娘,这比咱们鄜州城里,那最高明的绣女刺绣的还要好呢。”
云鬟也不理会,只径直回了里屋。
林嬷嬷因过来看了眼,道:“收起来罢,虽是极好的,可姑娘不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
露珠儿只得开了箱子,将这腰围叠起来好生放了进去。
林嬷嬷领着小丫头铺了床,便叫云鬟安歇。
渐渐地万籁俱寂,云鬟侧卧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才吃了早饭,蓝府就有人来接了,罗氏早命人帮云鬟收拾了贴身要用之物,又叫林嬷嬷并几个丫头小心跟着,送出了门。
不多时来至宣平侯府,早有嬷嬷们好生接了入内。
蓝夫人见了云鬟,自是欢喜不尽,紧紧地握着手领她到了内室,叫人端了各色点心果子,便叫她吃,又同她嘘寒问暖,说些家常闲话。
一时因问起在鄜州的情形,蓝夫人只怕云鬟在那里受了苦楚,便依依看她。
云鬟自然了解此情,便将在鄜州的种种趣事一一说来,比如河边捉鱼,比如登山游玩,她本不是个爱说话之人,可因见蓝夫人眉尖若蹙,又想到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便竭力大说大笑,意图引蓝夫人也喜欢。
果然,蓝夫人听得频频笑个不住,眼底闪出几道光亮来,竟说:“先前我小的时候,也是爱动爱跑的,你这一说,倒是勾起我的心来了……”就把云鬟搂到怀里去,抚着她的发端道:“然而听你说的这样喜庆,我的心才有些宽慰了,想谢姐姐临去,有你陪着她,必然也……”
到底又落了些泪,云鬟心中虽痛,却只做无事状,靠在蓝夫人怀中轻声道:“以后若有机缘,姨母也可以去鄜州,有人称她是塞上小江南呢,我带你去素闲庄上玩,你必然是喜欢的。”
蓝夫人本收了泪,听说的如此贴心,心底一股暖意如涌,又禁不住洒下泪来。
中午时候,因没别的人,蓝夫人便陪着云鬟,自在地吃了一餐饭。过午时候,便搂着云鬟小憩。
云鬟换了地方,自然是睡不着的,却只是不动装睡。
不多时,听到外头有轻轻脚步声,旋即是蓝夫人起身,放轻手脚走到外间儿。
隐隐听蓝夫人道:“你如何又进来了,今儿不是在外陪贵客的么”
那人道:“我不放心,来瞧瞧你陪着鬟儿如何了,她可睡着了”这声音极为低沉温柔,自然正是宣平侯。
蓝夫人道:“才睡着,你休要打扰我们,快去陪你的客罢了。”
宣平侯道:“世子吃多了酒,我叫人带他去客房小憩了,左右鬟儿也睡了,咱们自去外间走走可好”
蓝夫人噗嗤笑道:“胡闹,若鬟儿中间醒了呢”
宣平侯道:“怕什么,自有侍女们看着。”竟不由分说,揽着蓝夫人自去了。
室内重又一片寂静,云鬟翻了个身,心头一阵茫然。
宣平侯果然温柔深情,崔印那句“因祸得福”,或许也不算差,然而若要经历那样可怖之伤才遇上这极对之人,这到底是如何的造化呢
前世她上京后,前后也见过几次蓝夫人,只不过……没几年,她便悄然病逝了。
此后,宣平侯再未婚娶。
云鬟正闭着眼胡思乱想,忽然听得窗外有使女经过,一个说道:“侯爷真是半刻也离不了咱们夫人……”
另一个笑道:“你可眼红了么赶明儿跟夫人说,立刻给你外头配个小子……”
先头那个啐道:“休要胡说,这也是能打趣的给陈嬷嬷听见,看不大耳刮子掴你。”笑了两声,忽然又道:“只是我最近听了一件奇事,你可听说了”
另一个便问,先头那人道:“东街那边儿不是出了一桩人命官司么先前听闻咱们夫人娘家有个家奴也卷在里头。叫什么来着……冯什么的。”
后一个道:“你别瞎说,这又是什么奇闻了不过是旧闻罢了。也不是什么家奴,说来不算远……是夫人奶娘的儿子呢!先前夫人听闻了,还说可怜见儿的,赏了他家几两银子……”
云鬟听到这里,便坐起身来,不知为何,心跳的极快,她忙跳下地,便跑出门去。
此刻因晌午,守门的小丫头躲在屋里,或打瞌睡,或闲话,竟不曾留意她。云鬟跳出门口,左右看看,不见人影,她便一径下了台阶,往外而去。
出了院门,才走不多时,就见迎面来了一个使女。
这使女见了她,忙行了个礼,问道:“崔姑娘,可见到我们夫人了”
云鬟摇头,见她面色焦急,便问:“怎么了”
使女道:“门上来报,说是刑部来了一位大人……找咱们侯爷,只也不知侯爷在哪儿呢。”
云鬟听见这情,便呆站在原地,那侍女见她不言语,就又忙去找人了。
此刻正午,日头有些炎烈,云鬟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浑身一会儿冰凉,一会儿却又滚烫。
正愣愣站着,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继而有人道:“你是怎么了动也不动……敢情魔怔了”噗地笑了声,扬手便把一块儿汗斤子搭在云鬟头上,那汗巾冉冉飘落,正好儿把她头脸遮住,就似蒙了一块儿红盖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