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第340章 :娄夫人屈己顾大局(二)(2/2)
“啪”的一声巨响,高澄把手中的银盏重重摔落在地,银盏打着滚便滚到了树下的草丛中去了。
“糊涂至极!”高澄怒喝道,“果然是你。”
屋子里面元仲华正对着铜镜看奴婢帮她梳头,一边和月光闲话,两个人都隔着窗听到了高澄的怒喝,便都分了神,不由自主地一齐向窗外张望。尽管看不清楚,但两个人都已经是全副精神被吸引了去。
“殿下,”月光转过头来看着元仲华。“子进上一次被大将军重惩的伤还没全好呢。”月光的目光里全是深切恳请,她倒没直说高洋是被高澄动手打的。
元仲华伸手轻轻拨弄开几丝眉头上拂着的发丝。刚刚梳成的倭堕髻格外整齐,衬得元仲华肌肤润泽的面颊更像是面如满月。
“子进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大将军期望甚深。”元仲华是口应其心,她凭感觉以为高澄是看重这个弟弟的。其实这个理解也没错。高洋一样是高王嫡子,娄妃亲生,并且从政以来,一步一步官阶迁升,也都是高澄着意安排的。连几次高澄征西寇时,也都是高王在晋阳,高洋守邺城。
月光觉得元仲华说的也没错,但是高澄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总是有点担心。
元仲华没再说话,格外留心细听窗外的声音。她虽担心,但也有分寸。大将军的政事,她从未留心,更未干涉过。只要高澄不再对高洋下重手,她便不能多说一句。
阿娈看了一眼月光,心里颇有不满,觉得这个太原公夫人甚是糊涂。
高洋跪在高澄面前叩首于地,惊惶至极,“大将军息怒,子进都是为了大将军,为了长公主。”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身子也抖得像秋风吹落叶。
“糊涂!糊涂!!”高澄连连怒喝,“尔乃高氏子弟,非我之附庸,亏我悉心教导,委以重任,尔实在是让我失望之极。真乃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如此目光短浅,真不类我弟。”高澄气得连连怒斥,声高震宇。
屋子里面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同样心头不定。元仲华很怕高澄再对高洋施暴,总觉得如此甚是不妥。月光却满心里酸楚,大将军对她夫君简直就是任意为所欲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她在他心里就更不可能有一点份量了。
“大兄容禀,”高洋见高澄脾气发作得厉害,这时反倒心里安定下来,身子也不抖得那么厉害了。“那蠕蠕竖子甚是无礼,竟然敢向主上求娶长公主,实在是有心与大兄为难。若不施之以颜色,堪以为大魏无人哉”
本来高澄脾气发出来已经好些,这时再听高洋这些话,立刻又怒火上蹿。高澄从筵床上站起身来,趁着酒气一脚便踹在高洋肩头,厉声怒喝道,“如此痴愚者真我弟也侯尼于,你竟真的只有这般本事我真是小瞧了尔。”
高洋促不及防,高澄使的力又大,完全吃不住高澄这一脚,高洋的身子已经歪倒在地,立刻爬起来又跪好,急道,“大将军,若是杀了这蠕蠕竖子岂不是一了百了难道真放他在邺城觊觎长公主大将军对长公主竟无心至此侯尼于今日就是身死也要言明,这竖子若再敢多看长公主一眼,我必要他死得痛苦万分。大将军能忍,我不能……”
“混账奴才!”高澄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上前一把拎住了高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顺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高洋面颊上。高洋的面颊顿时便红肿起来,口鼻之中鲜血涌出。
这时屋子里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出来出了异状,无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殿下!”阿娈上前一把扯住了元仲华,已经顾不得体统了。“殿下这时不宜出去。”阿娈面色都变了。她心里清楚,郎主最忌讳的就是长公主和二公子有瓜葛。元仲华若是去说情,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但救不了高洋,还会引火烧身。
元仲华被阿娈扯住,也明白了阿娈的心思。她心里纠结,面色青红不定,一时无措。
月光早已奔出去。
高洋已经被高澄一脚踢在肋下,身子竟飞出去撞在树上,又重重落地。笼冠掉落,身上袍子被树枝划破,还满是脏污。这时高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着向高澄走来。
院子里的奴婢都吓得面无人色。虽然知道郎主脾气不太好,但这么大发脾气还真没见过。没有郎主吩咐,谁都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牵连,无辜受累。
“大兄息怒!”这时月光已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眼前一幕,心里又痛又怕,早已顾不上别的,飞奔至高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高澄已经向高洋走过去。月光“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便牵住了高澄衣裳,仰面恳求,“大兄,子进是大兄的弟弟,心里只有大兄和长嫂,所以容不得别人冒犯,千错万错请大兄暂息雷霆之怒,与他说明白,必然反躬自省。”
高澄被月光扯住衣裳,低头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凄楚之情如梨花带雨。
高洋看到月光跪在高澄面前苦苦哀求,心里已是痛若火烧,一步一步踉跄着走来。
这时元仲华也扶着阿娈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
高澄抬起头来看着走近的高洋,他没理会跪在脚下的月光,终于暗自叹息一声道,“侯尼于,你若是杀了柔然世子,不但不是帮我,是害了我。朔方郡公岂能善罢甘休若等柔然铁骑乘风而来,宇文黑獭又顺势而至时,邺都倘不保,社稷倘倾覆,谁为众矢之的高氏为人所指,就算我不惜性命,高氏危难时父母弟妹岂能无恙尔为我弟,年已长成,难道不知为父兄分忧,反知添祸”
高澄一翻话铿锵有力,让高洋心头更纠结不已。他本来也不是没有心胸的人,难道他不知高氏的兴亡直接关系到己身只恨那个高氏少主不是他自己。他的分寸太难把握,进一分则疑为争位,退一分则不知进取。说是长兄看重,可是分明待他又是待家奴的心思,也因为如此才放心培植他,他岂能不明白高澄的心思这个大兄心里究竟有没有拿他真的当作亲弟弟
月光依然泣不成声、泪落如雨,手还扯着高澄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