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第313章 :挟旧怨宗室欲雪恨(二)(2/2)
谁知道刚安静了没一刻,突见一个女婢急匆匆进来。那女婢一眼看到太子正立于庭院中,倒很机灵地立刻直趋上前。之前元钦就听到了外面有嘈杂声,这让他心里甚是发怒。谁不知道主上正在病中,这时夜深人静,是何人敢在此喧哗他也正想要问一问。
宫婢刚刚走到太子近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元钦举目一看顿时大怒,一个怒气冲冲的女郎,以及身后拥着的奴婢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原本要跟太子回禀的那个宫婢这时禁不住被这一吓身子发抖,倒躲到太子身侧去了。
元钦年轻气盛,无所畏惧,这时便大步迎上去。暗中手里握紧了腰间暗藏的匕首。
“殿下!”突然横空冲过一个小宦奴一把拉住了他。这是元钦的心腹小奴阿秀。
元钦被他猛然拉住,怒然而视。“尔因何拦我”
“殿下看仔细,那是郁久闾皇后。”阿秀很机灵,眼力又好,拉着太子在耳边低语,“这时皇后突然闯来必要生大事,殿下快命人出宫去告知大丞相才是。”阿秀知道大丞相宇文泰是太子的岳父,又是与柔然联姻的促成者。要是真有什么事,可能只有大丞相才能辖制得了皇后。
元钦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低声吩咐道,“快找人去大丞相府。”阿秀刚要转身找人,元钦忽然又一把拉住了他,“还要告诉长公主姑母。”他说的是大丞相夫人元玉英。
元钦和这位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母后”一共也就没见过两次面,所以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落英却是从到了宫院门口就火气上蹿。开门的宫婢行动缓慢,等到外面叩门良久才开门,落英已经是满心的怒火。偏偏小宫婢不会办事,又是左右推托,也不说不放皇后进来,也不让路相迎,弄得落英更是怒火飙升。
理由无非就是主上病体未愈、主上刚刚睡着、太子殿下还在里面……这些理由在落英听来全不是理由。别说落英,连侍女桃蕊都有点觉得小宫婢有意推托,而变了脸色。
若说“主上病体未愈”,不就是那回事吗皇帝自被踢中要害后俨然已是废人,这病恐怕余生也不能愈了。“刚刚睡着”也不是不能唤醒,既然是夜半求见,那必然是有要事。太子在里面更不是理由了。要按柔然风俗,父死子继,先可汗之妃便要嫁给继任可汗,这还有什么可避的
太子元钦看到“母后”走到近前的时候呆了呆。他一时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皇后实在是妆容草草。
其实落英根本就不是妆容草草的问题。外袍倒是穿了,但那是在自己宫中燕居时所着的柔然长袍,不是见皇帝时大魏皇后该穿的襦裙。头发半挽半散,根本就没有梳成发髻。这时乘怒而来实在是凌乱得有些有碍观瞻。
若是平心而论,落英也算是姿色卓绝,可这样连整洁仪容都没有又何来的姿色太子元钦看到“母后”一双怒目,横眉而立,面上似有泪痕,哪里还有一点点会觉得她美貌
“母后夜半不眠,忽然闯到父皇寝宫,有何事”元钦不客气地问道。他已经走上两步拦在了落英面前。
元钦是元宝炬发妻乙弗氏所出,从小就立为世子的嫡长子。西魏立国后又毫无悬念地被立为太子。乙弗氏被废,虽无外戚可倚恃,但元钦是大丞相宇文泰之婿,因此没人敢撼动他的太子之位。
从小骄傲惯了的元钦哪里会对落英这个偏邦公主升任的皇后客气能这样尽量控制着语气询问就已经算是客气了。
“太子不是也夜半不眠地留在昭阳殿吗怎么我不来得了”落英对元钦本来也没什么映象,但她忽然隐约记起来太子妃正是宇文泰的女儿,太子就是大丞相宇文泰之婿,所以便连带着对太子元钦也没了好感。不但没有好感,而且立刻不喜欢起来,把对宇文泰的恨意也不自觉地转到元钦身上来了。
“父皇有恙,我在此侍疾。皇后又为何难道也是来侍疾的”元钦反唇相讥。有些事,虽然没有人会来直接回禀太子,但元宝炬新婚那夜的事已是人尽皆知,元钦又岂能不知
落英听说“父皇有恙”,她一瞬间略有失神。其实在她心里不是对那一夜的事没有愧疚过。只是盛怒之下难以自已,这时悔之已晚。他病了竟没有一人来告诉她。连太子都在此侍疾,她却连见他一面都要被重重阻隔。显然他是有意要疏远他。
她是太子的继母,还轮不到他在此质问她。
落英对元钦怒目而视,“皇帝虽在,但并未身死,太子还是太子,我这个皇后尚在,还轮不到太子在此发威。等你什么时候当了皇帝娶了我为妃再来质问。”说罢落英竟然走上前推开惊诧的元钦向寝殿走去。
还没等元钦反应过来,落英又止步回头冷冷笑道,“就算是太子有一日当了皇帝可能也要听大丞相的吧”说完又转身而去。
桃蕊是柔然人,虽然觉得公主说的话是过分了些,但又觉得此风俗是早让太子知道的好,也不觉得有什么。
至于其他宫婢,都和太子元钦一样惊得不知所措了。
那些原本跟着皇后的宫婢这时才纷纷手忙脚乱地追上皇后。
自古以来在宫中就没有人敢这么直言皇帝生死。哪怕就是元修、元宝炬、元善见这样的傀儡皇帝,也不会有愚蠢到了公然直言皇帝死后如何。
再说子继父妃这毕竟是胡俗,魏以汉俗为礼,岂能再从胡俗
最让人咋舌的还是这话是由皇后落英本人说出来的。一国之后,有不安于室之嫌,实在是有失风范。
“鄙妇也!”元钦终于明白过来,再也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便大步追来。
宫婢们见太子满面涨红,怒容令人不敢逼视,都吓得不敢阻拦,想来一场宫变又是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