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6.鸾凤来仪(30)三合一(2/2)
蒙放有些腼腆的笑笑,这才肃容道:“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的心思好似并不在这天下。如今越发是……有些不管不顾了。您为什么不劝着太子殿下……动一动呢该动不动,想动只怕就晚了。”
这话有理,但由他说出来,是相当大胆的。
不过这也正是林雨桐和四爷现在想的事。等蒙放走了,四爷就说:“该动一动了。趁着那位陛下如今正忙着他的大事的时候。”
林玉梧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这两人所说的皇上的大事是什么事。不过,他却从来都不问。林雨桐想说的时候他听着,不想说的时候,他就从不主动去问。
林雨桐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只道:“这个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怎么都好啊!
他点点头之后就扭脸问四爷:“能在这里给我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吗我想搬过去住”
啊
“怎么想起搬过来了”林雨桐先问:“是别院住着冷清”
“都不是!”林玉梧脸上升起几分恼色,“临安郡王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带着人在别院外面转圈。一天都不落的。我这么进进出出的,本来不打眼的,但这么个人一来,却不方便了。干脆就不回去了,他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去”
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那里住着陈家的表小姐
林雨桐就问:“他见过哥哥”
“没有。”林玉梧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他倒是见过流云。我听流云说过,他把她当成是陈家的姑娘了。”
哦!这样啊!
流云这样的姑娘,等闲的大家姑娘都比不上她。
这事吧,“等周氏给他定亲了,就好了。”
四爷就叫了邱朝宗,叫他收拾客房,什么东西都不用带,林玉梧就能住过来。
第一次住这么热闹的地方,他兴奋的不得了。跟着邱朝宗出去布置屋子去了。留下林雨桐和四爷,两人又商量了商量,觉得事情可行了,林雨桐就找了机会,坐下来,单独跟太子说说这事。
深秋的雨夜,寒意重了。
太子的身体弱,东宫早就烧起了地龙。
可即便是这样,太子也早早的裹着大氅,抱着暖炉了。
林雨桐才起了个头,说如今是个好时机,皇上顾不上别的,然后太子就问了一句:“皇上顾不上别的那你觉得他顾着什么呢这世上有什么是比龙椅更重要的东西叫他连龙椅都顾不上。”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一边抬起头对着林雨桐笑的颇有深意:“告诉父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林雨桐面上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但心里去不由的叹了一声:果然,太子就是太子!
她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道:“人间帝王,拥有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作为帝王,手握权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就真的满足了吗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等拥有这些东西之后,会想如何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简单了。
会什么什么呢
会想的无非就是常喊的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万岁吗这是这孩子想告诉自己的吗如果是这样,那……
林平章的面色猛地一变,手里的暖炉也掉下来,火星子蹦到了大氅上:“你是说,皇上想要……长生不老!”
林雨桐看他,没有言语。
但沉默说明,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林平章的神情一下子就难看起来:“……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林雨桐追问了一句。
“怪不得长宁的院子里会有和尚道士,会有符箓丹药……”林平章下意识的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看了林雨桐一眼,后悔自己有些失言,随即就中断了话语,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了。
可事关长宁,林雨桐当然是要问的:“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姑姑当年的事跟长生有关”
林平章有一万种托辞将今儿这话题岔过去,但对上那一双眼睛,他把要说出口的敷衍的话押了下去,缓缓的闭上眼睛才道:“当年的事,也怨为父当年太年轻。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你皇祖母借用了你姑姑的私宅,在那里行一些……巫蛊之事。”
“巫蛊之事”林雨桐心头一跳:“皇祖母她”
林平章微微的点点头,“那个时候……你皇祖母跟你皇祖父的关系其实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恶化到了极点
极点是什么呢
林雨桐有点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极点能是什么呢只怕就是恨不能杀死对方吧。
有句话说:爱的有多深,恨的就有多深。也许用这话形容那个阶段皇后跟宣平帝的关系是恰当的。早前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从皇子到皇上,跨上了至尊之位。一切都很完美!想来那时候的皇后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后来呢,一切都变了。
莫名其妙的,一点都没征兆的,就变了。傍晚丈夫出门的时候还是个跟她恩爱两不疑的人,可晚上回来却带了另一个人女人回来,并且告诉她那是一见钟情,看见了就放不下。
哪个女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然后这个男人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带进宫里。每一个都爱的死去活来。
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看见旧人哭。
这番变化,会对皇后造成多大的冲击,都不敢去想象。恨吗恨的!爱极自然会恨极!这种怨怼,这种恨,恨到恨对方不死的情绪……对身为皇后长子的林平章,不可能没有影响。
林平章是长子,他是见过父母恩爱,又见证过父母几乎反目的人。
这对还是少年的太子来说,想来冲击是挺大的。
林平章如今说起来,也承认了这种影响:“……为什么先有周氏……如今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看你皇祖母因为……性情大变,变的都有些不像是她了,我就怕了。与其给予之后再叫一个女人失去,倒不如夫妻只相敬如宾的好。娶正妃之前,纳妾三两个,彼此之间有点距离,不近自然不怨……”
原来是这样吗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这就是一个因为父母的关系骤然改变之下的,正常的少年人才有的心态。
或许叫别人看,林平章这种认知有些不可理喻。
但林雨桐却认为他说的还是比较可信的。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父母如果感情不好,对孩子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
可在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的前提下,这种东西是最被忽略的。
“于是,您当年对姑姑隐瞒了很多,甚至都没有要求追查下去……是怕这会跟皇祖母有关。”林雨桐这么问。
林平章的眼神很悠远:“事实上,就为父查证的一些事情上来看,你皇祖母那个时间确实是跟一些僧道之人多有往来。因此,一查出僧道,这事就不好再牵扯下去了。原想着你姑姑年纪小,等过上那几年,时过境迁了,就给你姑姑找个好人家嫁了,她是公主,只要皇家给她尊荣,别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发现,全不在我的预计当中。所以,这些年,对你姑姑,我一直是有歉疚的。”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是太子一个人的错。
如果说皇后当年坚持追究,太子就会明白,这事跟皇后是没有关系的。可她作为母亲的要是没有坚持,这就给了太子一个错误的信息:觉得这事跟皇后有关。
真要跟皇后有关,就真的要坏事了。
如果皇后倒了,那么太子、长宁公主、武安王,谁都别想好过。
反之,暂时受委屈的只有长宁,这是个不乐意做却必须去做的选择题。
而太子选择弃小保大。
如今想起来最叫人觉得巧合的就是:皇后跟僧道有些牵扯,然后长宁这边出事之后刚好也就是僧道
叫人不由的不怀疑,当年皇后谋划的事,早就被人洞悉了。
这么想着,林雨桐就问:“您现在可是想明白当年的蹊跷了”
林平章苦笑:“皇上对你祖母私下做的事,只怕知道了。而那个宅子,起头到底是谁的真的只是长宁的”
林雨桐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父亲是说,那宅子之前就是皇上的。皇上假意叫姑姑买去,其实就是用姑姑来掩人耳目的。”
“是!”林平章咬牙:“那些和尚道士,不管是炼药的还是炼丹的,所图的只怕就是长生不老。宫里不方便,放在宫外……要是打发亲近的人看着,总会被人察觉的。但要是宅子是长宁的,别说宫里的人进出不引人注意,就是皇上自己去一两次三五次,都没人会怀疑。就算是有人怀疑了……”还有皇后这个挡箭牌呢。
可要是如此,他怎么又会主动揭开宅子里的秘密呢
林平章却不再言语了,好半天才道:“那这只能去问华映雪了。”
又是这个女人。
“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对她都讳莫如深。”林雨桐他们还真有些自找罪受的嫌疑,一个女人而已,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能说的“一个罪臣家的女儿,被保了下来逃脱了性命就罢了。还被阴家保下来当养女皇上甚至还点了她进宫”
脑子有毛病吧!
林平章轻笑一声:“憋不住来问我了怎么阴家那小子也没给你答案吧!”
是啊!
就是这么叫人想不明白。
阴伯方对四爷那是有求必应的,但唯独在这件事上,谁也别开口提,提了也是三缄其口。
究其原因:“这华映雪别看姓华,但她不是华家的人。至于是谁家的人,这在皇家……连对我都是保密的。”
那这不用问了,这对皇家而言,必是不怎么见的光的事的。
林雨桐跳过这个话题,纠结这个女人是谁,这个话题就谈不下去了。
她将话题重新给拽回来,又把蒙放送来的消息跟太子说了:“宫内的变化,您知道不知道我也说不好,但是我是真不知道。为了长生,他已经疯了。为了长生,天下都能牺牲,他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林平章沉默不语,好半天才道:“宫里的消息,孤也不知。”
此刻的自称,从‘为父’到‘孤’,可见,他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高兴。
这个林雨桐能理解。
做子女的,怂恿父亲去弑君杀父,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关键是,往深了想,会叫人忧虑:今日能怂恿我去弑君杀父,那么翌日呢会怎么做呢
林雨桐在做的事,谁听了都不会舒服,这事叫——不臣。
不臣之心啊,最大的忌讳。
可林雨桐却双手一摊:“哥哥说这些话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我跟父亲说这个,您倒是不用多心。等一切尘埃落定,叫这天下人都知道我是谁之后,我回凉州去……姑姑一个人也怪孤单的。以后,没有您的旨意,我不回京城便是。”
竟是一副对大位没丝毫心思的样子。
林平章一愣,这话……也不是不可信。
那么多银子运往凉州……她是再留退路。
这话叫林平章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眼泪差点都下来:“你个混账东西。这京城就容不下你,我跟你母妃你哥哥都容不下你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跟我说,叫你做皇太女如何你存着这样的心思,置我跟你母亲于何地你如今是要如何就如何,可有谁说过半个不字。一直以为你最懂事,最叫人省心。如今看来,才真真是孽障。”
越说气息越是不平稳,胸口起起伏伏。
林雨桐过去跟他抚了抚胸口,眼睑却低垂下来:“不是孩儿说话扎心,说实在的,在北康,孙儿那也是扬鞭策马,飞扬自在的。可如今回来了,却又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堂堂太孙,您看孩儿每天都在做什么您不憋屈,但孩儿憋屈。圣贤书上教导的为君之道不是这样的。孩子就是想问问,这么些年,您一直退让,可结果呢东宫如何了”
要是自己强势回归,东宫的处境会更难。
“您在犹豫什么呢”林雨桐耻笑:“父子之情父亲,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太过君子是做不好一个帝王的。”
说完,她直接转身,然后扬长而去。
太子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李长治这才敢进来,捧了热茶过去叫太子顺顺,“不是奴替太孙殿下说话,实在是殿下的有些话是有道理的。不说别的,就只您这身体……如果不是总想着顾着上面顾着下面,在中间左右筹谋,耗费了许多的心神,是到不了这个份上的。殿下敢说这话,这也是真心为东宫打算的话。”
“她那是有退路,所以有恃无恐。”显然,气还没消下来。
“您看您,怎么还真生气了”李长治就失笑:“奴瞧着,殿下对阴家的小公子可却是是捉紧的很。殿下说是去凉州,可阴家能放他家孩子去凉州。到底是……”他的声音低下来,“姑娘家,心里总有几分儿女情长在的,走不了的。”
林平章更气了:“感情得留住她,还得靠俊俏的小伙子。这叫孤情何以堪!”
较劲不是!
李长治嘿嘿的笑笑:“所以,您也别气,不管为什么,走不了的。横不能抢了人家少年郎跑了吧。是不是”
这话叫林平章嘴角有了几分笑意:“谁知道呢保不准的事!”
李长治笑了笑,劝道:“不过殿下说的事,倒真真是急事了。皇后娘娘在宫里还不定怎么样呢。别的事能不能定下这个先不说。但是娘娘的安慰,这却是头等的大事了。殿下,宫里那边……是不是也叫稍微动一动啊。”
林平章的面色慢慢的冷了下来,“传消息吧。别的不要多管,保证皇后无恙,便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