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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七章(二更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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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宅。

在拍卖会开始前三个小时, 李靳屿弓着背一只手夹着烟,搭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 电话举在耳边, 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凌白的车缓缓从树影幢幢的大门开进来,耳边是梁运安抱有遗憾的声音:“我昨天跟市局申请, 本来想邀请你协助我们破案, 但李凌白目前还是嫌疑人之一, 你又是她儿子, 基于回避制度, 上头没同意, 不过我会再争取试试的, 哎, 你这脑袋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车门打开,紧跟着,李凌白盛气凌人的高跟鞋声在花园里噔噔作响, 李靳屿掸了下烟灰, “嗯了解。”

梁运安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头就是个爆炒的鹅卵石子,油盐不进,我再找机会劝劝他。我是百分百相信你的—— 不过我们头因为你这事儿受了些启发, 他昨天找了几个像你这样的记忆专家, 希望也能有进展吧。“

“好,祝你们早日破案。“

“叮咚”声响,别墅电梯到二楼,李靳屿适时挂断电话, 把手机揣回兜里,一手夹着烟抽了口,目光盯着缓缓打开的电梯口。

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从里头走出来,李凌白保养得非常好,五十出头皮肤仍然通透有光泽,甚至看起来比很多年轻小姑娘都水嫩。李靳屿知道她定期会去医院打各种针。但这么久没见,不得不说,这张脸相比较从前,其实松垮了很多。而且,有点整容脸。

然而,李凌白却觉得李靳屿越长越妖孽,快三十了还是二十七她记不清,反正这张脸,她是觉得几乎没怎么变,好像还比从前更白了,轮廓更分明,有男人味了。更可怕的是——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永远清澈无辜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样子。

李靳屿倚着栏杆,把烟掐了,冲她扯了扯嘴角,叫了声:“妈。”

还是那副样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装模作样。李凌白冷冰冰地嗯了声,“你外公呢”

“在书房。”他说。

李凌白没理他了,回头嘱咐秘书看好他的宝贝儿子,当然是说那个个子可能还没到李靳屿大腿根的小孩。小孩叫李卓峰。其实李卓峰长得不太像李凌白,瘦骨嶙峋的身子显得整个人干枯,看着像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完全没有小朋友的天真和朝气。但好在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很明亮,不得不说,李凌白虽喜欢整容,但她底子确实好。李靳屿和李卓峰的眼睛都像极了她。

李凌白大约都不怎么跟李卓峰提李靳屿,所以李卓峰对他陌生又好奇,怯生生地叫了句:“哥。”

李靳屿对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讨厌也不喜欢,只靠在栏杆上淡淡嗯了声。然而李卓峰似乎想走过来找他,结果被秘书小姐牢牢扒住肩膀摁在怀里,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李凌白看来对他是枕戈待旦了。

李靳屿便决定逗逗他,一手抄兜,一手懒洋洋地冲着李卓峰勾了勾。李卓峰受了蛊惑鬼使神差地拧开秘书小姐的手,飞蛾扑火一般地朝李靳屿冲过去。秘书小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李卓峰这二哥哥,要是铁了心想勾引谁,还真没女人能躲过。而且老少皆宜啊这哥哥。

李靳屿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吃么”

李卓峰眼馋地点点头。

“哥给你剥”

“好。”

李靳屿倚着栏杆,夹着烟,三两下剥开糖纸,随手喂进小孩的嘴里,另只手将糖纸拧做一团,递给李卓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帮哥哥丢进那个棕色的垃圾桶里。”

-

不知两人聊了什么,李长津雷霆震怒,李凌白脸色铁青地领着秘书风风火火离开。晚上的慈善拍卖会,李长津没有出席。李靳屿自然也没来。邰泱泱兴冲冲地扑了个空,失落地坐在位子上支着下巴像望夫石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拍卖会展台的第一排处那两个空荡荡的位子,其中一个写着李靳屿的名字。

邰泱泱穿着一件薄纱抹胸鱼尾裙,露出精细的锁骨、天鹅颈和几乎要翩翩飞舞的蝴蝶骨,像一只花蝴蝶,漂亮得不可方物,胸口位置扎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礼物,恨不得李靳屿能亲手拆掉她。

她确实是李靳屿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乖巧、懂事、好骗。

邰泱泱一边刷微博一边跟她亲哥闲聊。邰泱泱是典型的饭圈女孩,整个微博首页都是各种明星的个站和粉头大v,还爱管李靳屿叫哥哥,“哥哥今天真的不来了”

邰明霄刚跟李靳屿通完电话,“嗯,说是老爷子拉着他去打高尔夫了。”

“不是吧,那我今天这妆不是白化了。”邰泱泱垂头丧气地抱怨道。

“哥能让你白化吗”邰明霄饶有兴趣地扫她一眼,“他打完高尔夫等会过来接我们。”

“真的”邰泱泱有点激动。

“嗯,到时候哥找个理由消失,你抓紧机会啊。”

邰泱泱两眼泛着红光,却突然静下来。

“怎么了”邰明霄不解。

邰泱泱忽然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你说哥哥这么几年在外面,会不会有女朋友了啊。”

“不可能,傻白甜这么单纯,这么多年对女人不都清心寡欲地跟个和尚似的,我他妈有时候都怀疑他性取向是不是有点问题,”邰明霄为了增强说服力,还踩了一把坐在一旁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叶濛,“看见没,我身边这位大美女,那天在车上,他可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叶濛当时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冷冷淡淡地哦了声。”

叶濛:“……”

邰泱泱眼睛冒星星:“哥哥也太清心寡欲了吧,叶姐姐这种顶级大美女他都没动心吗”

“完全没有,”邰明霄斩钉截铁地摇头,“不用担心,反倒是上次你要跟他表白那次,我故意拉着他打球到半夜,他记恨我好几年呢。”

邰泱泱面颊微微泛红,眼底是难掩的欣喜,也有少女怀春的犹疑和不自信,“哥,是你想多了吧。”

“哇,你真的越活越回去了,”邰明霄简直要被这个胆小如鼠的妹妹给气死了,“你小时候跟他玩过家家的勇气呢谈恋爱不就是从想多开始的吗,我想多了以为你暗恋我,你想多了以为我喜欢你,然后渐渐开始注意彼此,你要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不应该那不应该,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人生还没开始,你已经自我阉割了。”

“那我等会怎么……办啊。”邰泱泱声音里已经有点跃跃欲试了。

邰明霄给出建议:“表白,强吻。”

听到这,叶濛突然呛了一声。

邰明霄:“你看,你叶姐姐也觉得我这个办法很好。”

-

“砰!”一声,球攻上果岭,李长津转身将球杆递给身旁的球童,拿了块白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汗,扫了眼一旁靠着的李靳屿,“其实生活跟打高球一样,你得放低姿态去打球,而不是杆没挥几次,就急着抬头去找球,看球的落点。真正高尔夫打的好的人,要先学会低头。”

李靳屿知道他意有所指,倚着球柱,笑着低了下头:“我姿态还不够低要我跪下么”

李长津笑笑不说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示意球童把球杆给李靳屿,“来,让外公看看,八岁教你的高尔夫,现在如何。”

李靳屿很久没打了。他也不太喜欢这种绅士活动,所以他不露声色地靠了会儿,然后才懒洋洋地伸手接过球童手里的球杆,散漫地说了句:“打完这局,我不陪您了啊。”

李长津挥挥手,“先打,再打个信天翁给外公看看。”

所谓信天翁也是高尔夫球里的一杆进洞,比如标准杆为三杆的高尔夫球,如果打出了一杆进洞,这种球叫老鹰球,如果标准杆为四杆的一杆进洞,这种球便叫信天翁。

李长津打了一辈子球也没打出个信天翁,反倒在八岁那年给懵懵懂懂的李靳屿打出了个信天翁。

现在的李靳屿自然打不出来了,但也还算勉强合格,打了个小鸟球——两杆进洞。

李长津有些失望,“刚刚脑子在想什么”

李靳屿把球杆交给球童,在他身旁坐下,两腿敞着,手搭着,他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想您为什么要把股份给我,而又为什么我妈没得到一分钱”

李长津扭过身,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看着他说,“心疼你妈了”

李靳屿笑了下,“说实话么,她毕竟是我妈——“

李长津老神在在,从容自如轻轻吹着茶叶末:“行了,在我面前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在调查她。”

高尔夫球场格外亮,这是李长津的私人球场,空旷地只有他们俩,李靳屿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

李长津眼神深邃,像一片广袤的森林,平静的黑夜底下,掩着无数的危机四伏,好像风云变换不过是他股掌间的念头:“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能让你放过你妈吗”

李靳屿低着头沉默半晌,舔了下唇角,尖细清晰的喉结微微滚动着,冷笑道:“所以她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您愿意拿股份来收买我”

李长津摇摇头,“靳屿,这股份不是今天才定下给你的。是从你出生那天开始,我就说过等你成年后,我会将瀚海旗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给你。只是,时运不济,我病来如山倒,你又流落南方。”说到这,李长津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站在权利和金钱的顶端,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你其实身不由己,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公允吗你真的相信战胜邪恶的一方一定是绝对的正义吗不,这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战胜邪恶的势力却有可能是另一股更邪恶的势力。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恶,所有人都懂兔死狐悲这个道理,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意识到,当兔子死了,自己或许就是那只可悲的狐狸。因为没有永远的对立面。”

“所以我妈做的事情,您默许了是吗”李靳屿像是忍无可忍,头侧着,一下一下重重点着,说,“包括她跟oliver合作,恶意抬价,让国内华人望而却步,最后‘长钟鼎’被一个外国人收入囊中,或许永远也回不了中国的事吗您知道她从中拿了多少回扣吗”

李长津显然是震惊的,那双苍茫的眼底,波澜壮阔,情绪暗涌:“你确定吗这事儿没证据不能乱说。”

李靳屿两手搭成塔状,低着头没说话。

李长津叹了口气:“算了,我以为她只是玩弄权术,如果真涉及到这种层面,我必定第一个不放过她。她这几年做事确实越来越激进,很多圈内老前辈对她越来越不满,那天小刘,给我看了一个叫什么微博上的扒皮帖子,把咱们家扒了个底朝天。”

-

自从‘长钟鼎’流拍,国内收藏界的华人对李凌白已经怨声载道,积压多年的愤懑终于浮出水面,得亏李凌白有个好公关,每次有点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就会被他及时浇息,不了了之。

然而,这次国宝流失,还以这么高的价格流失海外,算是触了所有文物爱好者的逆鳞。李凌白彻底被人扒了底掉儿,还连累了李长津。

然而这个扒皮帖,邰泱泱正在拍卖会现场,看得津津有味,还一边幸灾乐祸地评头论足:“哥哥的妈妈,料好多啊。我就知道她的鼻子肯定是做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挺。不过她保养的真挺好的,那皮肤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五十了。”

叶濛发现这个邰泱泱挺有意思的,论心上人的妈妈被人这么扒皮,多少也有点气愤加看不下去。她是吃瓜吃得美滋滋的,还不断拿胳膊肘捅她哥哥,大惊小怪道:“哇,原来李卓峰是人工授精来的难怪这么营养不良的样子,跟哥哥一点都不像,哥哥真的好帅啊。咦,这张照片是不是从他学生证上抠下来的,水嫩水嫩的。”

邰泱泱又操心道:“哎,已经有人开始扒哥哥了,别啊,他那么多黑历史,禁不住扒的,校内论坛一搜,全都是他当年那些事。”

叶濛突然觉得这姑娘有点可爱:“手机拿过来看看。”

邰泱泱啊了声,立马兴致昂扬地跟她分享起来,“我跟你说,哥哥真的好可怜的,以前那件事根本不是他的错,他就是好心被当驴肝肺,被那几个老头骗了,结果那些没良心的坏人把他推出来顶锅,哥哥都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为什么不辩解。”

“哥哥是为了保护那些小孩子啊。因为后来事情闹大了,国外有人站出来挺哥哥,舆论的风向就有些变了。结果那几个协会老头一看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二话不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当时那群小孩身上。然后你知道,哥哥长成那样子,学校里也不少喜欢他的女孩子,老头就利用那些无知少女带节奏,她们开始在论坛上疯狂攻击那些小孩子自己没智商还怪哥哥。如果哥哥要是再解释记忆宫殿巴拉巴拉的,那些女孩子恐怕更要疯了,所以哥哥什么都没解释,就直接退了当时正在参加的一个比赛让风波平息。”

……

拍卖会散场,人流渐渐涌出去,李凌白从头到尾就没现过身,众人心里也都非常清楚,这不过是她用来挽回口碑的手段罢了,一场慈善,三百万成交额,清晰透明一分钱不少全部捐给希望小学。

微博评论热门又是万年不变的统一口径:“赞!这才是中国的企业家!”

如果不是圈内人,大多数路人对李凌白的口碑还是很认可的,至少她是每年都兢兢业业,并且也是为数不多愿意致力于公益的慈善家。

有时候一个圈就是一堵墙。尽管墙外人看着那红杏枝头高高挂,光鲜亮丽,而只有墙里的人知道这里面到底裹着什么鸡屎鸟蛋。

李靳屿已经等在门外,仍是衬衫西裤,他来北京之后,好像衣服就只剩下这种黑白衬衫了。在朦胧、迷离的夜色里,显得极简又冷清,他似乎又瘦了些,怎么腰上的衣服看着如此松垮。

那天,邰泱泱临阵脱逃,没表白没强吻,反而在李靳屿出现的一瞬间,像只偷吃奶酪的小老鼠,落荒而逃。

李靳屿插着兜,靠在墙上,看着张皇失措落跑的花蝴蝶,问邰明霄:“你妹怎么了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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