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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大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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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保忠什么意思,吕本中当然一清二楚,不就是给官家塞个党项皇妃吗而他思索许久,越想越觉得真可以为之。

原因有三:

其一,官家的妃嫔确实比较少,很多人在很多地方都曾劝过这位官家纳妃,从南阳到汴梁,根本没停过,只是后来两位贵妃并立后,才稍微安静了一阵子。

而眼下,两位贵妃先是一起怀孕,再是官家离开京城,怕是已经一年多没沾女人了……又不是当年被女真人撵的到处跑的时候,未免有点节制的过分了。

此时奉上一位皇妃,官家本人应该还是能接受的。

其二,正如仁保忠暗示的那般,此事于公有利。

官家昨夜固然是朝着蕃汉一体,准备将党项人消融汉化之意,但这毕竟是长期目标,要好几代人的,相较而言,若是官家能纳一个党项皇妃,则最少可以保证眼下党项诸部的人心稍安。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

虽说两位贵妃俱有子嗣,纳党项皇妃去了一个最大的阻碍,但即便如此,这种高回报高风险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承担的……说白了,得脸够大,屁股够稳才行。

而他吕本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哪怕他只是个中书舍人,也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来操作这事,或者说,天下能操作这类事的本就没几个人,但他吕好问的长子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眼下,天子身侧根本就没几个人,正好方便他施为。

当然了,想了半天,可吕本中到底清楚,人家赵官家不是个好相与的,正如这位官家昨晚所言的那般? 局势渐渐变好,赵官家脾气也渐渐增长……他吕本中的资本不过是主动谈及此事的资本,却是不可能将人直接送到官家床上? 生米做熟饭的。

不是不行? 而是不敢。

“你的意思? 是要朕纳一位党项族妃嫔”下午时分,蝉鸣之中,一身便服在树下避暑下棋的赵玖闻言没有任何多余反应? 既没有生气? 也没有什么欣喜之态,甚至连头都没抬。

吕本中心下忐忑,但事到头上? 却不敢再犹豫? 便当即拈子正色相对:“臣以为若如此? 可使党项人心稍安? 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赵玖点了点头? 依旧不动声色:“有些道理。”

吕本中一时大喜。

但旋即? 赵官家复又言道:“可天下有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凭什么事事都去做”

“请官家示下。”吕本中肃然起身,

“有什么可示下的”赵玖终于抬起头来瞥了对方一眼,完全不以为意。“凡事有利必有弊,有用必有费,而且还要讲时机、看局势……下棋。”

吕本中赶紧坐下? 匆匆按本能填了一子。

而赵玖也在蝉鸣之中继续低头相对:“纳个党项妃嫔不是不行? 但哪有什么都好譬如说人选? 若是李乾顺有女儿? 或者选个近支嵬名族内的女子,身份上倒是合适,可不怕她恨极了朕? 夜里刺杀而若李乾顺没有女儿,选个他族的子女,选哪家仁多氏还是罔氏选横山的还是兴灵的不怕这家人借着威势又在这两处地方闹腾起来,再酿一次祸”

吕本中若有所思,心下也有些狐疑起来。

“其次,朕都忍了一年了,这半年更是一直在军营中,连个内侍都不带,所以才能让将士们归心,眼瞅着大局将成了,就忍不了这一两个月”赵玖一边下棋一边继续相对。“再说了,你也须有些大局观……要知道,打仗的事情,朕不行,但了结战事、分划局面的事情离开了朕却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西夏的战事将要了结,接下来主要是如何逼退女真人、压服契丹人的事情,反而正要朕亲自去处置,你早不来晚不来,此时过来,朕反而没有闲心。”

吕本中赶紧俯首称是,却又凭着下棋本能匆匆填了一子。

赵玖微微蹙眉,继续感慨:“而且你说的党项皇妃能安人心一事,其实也只是个说法,一个被当成贡物的女子如何能有这般作用想要安人心,倒不如用心到时局上,若能想法子把党项人居所全给包住,不让他们与女真人接触,再拿捏住耶律大石,让契丹人也不敢轻易牵扯拉拢党项人,这里才是真的安稳……你说是不是故此,依着朕看,且等西北事了,若届时大局能布置妥当,便不必在意什么党项人,若是事情不成,局势堪忧,等回头纳一个也无妨。”

赵官家高屋建瓴一般的言语说个不停,手上也费了好大劲才在棋盘上重重落下一子。而另一边吕本中赶紧颔首,心中却早已经慌乱,乃是又凭本能匆匆陪了一子。

赵玖愈发蹙眉,复又抬起头来望了望天,只见此时虽然树影稍移,阳光却不再刺眼……明明已经是中夏,却搞得跟春天一样,也是心中不爽,便复又低下头来继续下棋。

而另一边,吕本中被官家当面否了此事,也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想当然;而且还被训斥不知大局,更是惶恐;再结合昨日对仁保忠的失算,今日被仁保忠蒙骗,恐怕也被这位精明至极的官家给窥屏,然后前途愈发黯淡……故此心中也是郁郁起来,下起棋来更是心不在焉,只是凭借多年经验,随手落子罢了。

然而,这吕本中却是又犯了混。

须知道,他平日里都需要好大力气才能与赵官家难分难解的,今日凭经验与本能速下,却是将人家赵官家在棋盘上瞬间逼得艰难备至起来……实际上,开头那几子后,这位官家便已经不支,结束对话后又是几子之后,这位官家在棋盘上便走上了绝路。

不过,好在忽然间一阵风来,沉闷之气下陡然舒爽,然后眼瞅着西面似乎有雨云滚来,赵官家终于勉强找了个理由,匆匆站起身,大概是说下雨了该收衣服什么的,便动手将棋盘掀了,棋子匆匆收起,准备回寺庙正堂里去坐。

一直到此时,吕本中方才醒悟。

二人转入佛堂前,终究雨日无聊,便重新在佛祖面前摆开棋盘,再开棋局,这一次吕本中拿捏起十二分的本事,多少是将赵官家给伺候的舒服起来。

且棋到中盘,佛堂内黑白争夺于方寸之地,佛堂外风雨大作于恢廓之天,颇有方寸世界的滋味,到底是让赵官家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而不知为何,一局战罢,天色随雨势愈发暗淡,点灯再战后不过中盘,吕本中却又察觉到赵官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他便是费尽心思伺候,也捧不起来。

这就是伴君的难处了,虽然挨了不少挂落,但无奈之下,随着官家一个荒唐至极的落子,小东莱先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询问:“官家可是忧心灵州战事”

“穷途末路之徒,虽有数万之众,但一朝树倒猢狲散,便是有几个主心骨,也撑不起大局……有何忧虑”赵官家摇头不止。“李乾顺不该跑后套的。”

“那官家是忧心翟、董两位统制官在东面或许兵力不足,以至于被完颜活女突袭吗”

“活女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赵玖哂笑以对。“不管此人是真的父子情深,还是装作父子情深以至于骑虎难下,做出这种事情都是可能的……但他孤掌难鸣,如今延安周围我军环绕堵截,他想要动兵必须要绥德那支做他后应的兵马动起来协助他才行,而事情巧就巧在兀术派出了撒离喝这个人来做活女后应,却又不足为虑了。”

吕本中微微一怔。

赵玖见势稍作解释:“撒离喝此人,一个是没本事,当日吴玠在坊州将他打哭,绰号啼哭郎君的就是他,此人绝没胆量在折氏已经主动南下,而横山东端党项兵降服咱们的情况下与韩世忠、吴璘挑起战斗;另一个是此人作为阿骨打帐下养大之人,在西路军是他,在东路军是完颜奔睹,都算是阿骨打嫡系的专门安排,如今当然也是兀术三兄弟的妥当心腹,他不敢违抗兀术军令的;最后一个,则是兀术三兄弟未夺权前,也就是粘罕握权时,他曾与活女一起分裂西路军……有此前科,多少还是要忌讳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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