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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回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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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赵官家都这么说了,谁还能以为如何还嫌这些日子东京不够热闹吗真要是太后和宗室们回来了,哪里安置,怎么安置,什么礼仪……都是一团麻烦事。

这件事情之所以拿到殿上来说,只是因为事关太后,必须要走个流程罢了。

“最后一件事情,知江州的韩肖胄上书,说了两件事,诸位相公应该都知道了吧”赵玖翻开最后一个札子,语气稍微放缓。“都以为如何”

文德殿上一时肃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今日戏肉。

话说,大宋朝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且有一说一,科举工作还是很给力的,所以寒门子弟一跃而为中枢名臣并不是什么虚妄之事,再加上唐末五代十国之乱,所谓天街踏尽公卿骨,那些名门世家早就断了茬,这就使有宋一朝确实没有系统性重现那种世族高门的现象。

但话说回来,毕竟建国百余年,虽说始终形成不了规模和特定阶级,却也总有这么几家特殊的存在,隐隐约约与昔日后汉公族、隋唐名门类似。

譬如说,当朝首相吕好问家的吕氏,从状元郎吕蒙正算起,已经是五代公卿、四代宰相了。

但是,坚持以学问传家,而且人丁并不是太兴旺的吕氏在另一家人面前,却显得小巫见大巫。

没错,这便是相州韩氏,也就是所谓梅花韩了……梅花韩氏,非但世代公卿,本身在相州也是天字第一号大地主,而且这家人相对于吕氏这种竞争者还特别能生,以至于子孙昌盛、联姻广泛,与皇家结亲也不在话下,同时很自然的兼为河北地方领袖。

非要举个不恰当例子,这一家人,隐隐兼有前汉贵族、后汉公族、两晋士族、隋唐名门之态。

那么按照赵玖脑中那落后的阶级斗争思想,非要指一个大宋朝廷内部大地主、大士族等等保守主义者利益代言人来当稻草人打的话,那必然就只是韩家了,不可能是第二家的。

不过问题在于,这不是两河尽失、相州也沦陷了吗这时候再说这个根基失了一大半的梅花韩氏是什么大地主代表,未免亏心。

不过,即便如此,赵玖也确实是对韩氏持有一种莫名的警惕和不满。

这种警惕和不满是有具体原因的,须知道,韩氏作为皇亲国戚兼河北流亡士人领袖,之前一直在扬州不提,后来他赵玖还于旧都,韩氏因为家族地位的缘故不得不迅速折返,做出姿态,但却对天下人与他赵官家耍了个心眼……韩氏开枝散叶极多,但彼时却只让跟皇家结亲的最小一脉第五房,也就是赵官家这具身体的表兄弟们先行归京。

这一脉作为跟皇家结亲的一脉,实际上失去了仕途上的进展,所以长久以来一直是守家贼一般的存在,除了管个钱、安个家、做个生意外,本身做不得主。

而这件事和当时岳飞的事情加在一起,才是当日赵玖对着那位表兄大怒的原因。

回到眼前,今日上书的韩肖胄,虽然比赵玖理论上还小一辈,却是韩琦身后的长房嫡孙……天下人默认要做宰相的那种。

也难怪堂上诸位相公重臣纷纷肃然。

这位韩氏长房嫡孙,这次一共提出了两个建议:

其一,国家失两河,不可能速复,而朝廷立足黄河与金人对峙局面怕是要持久下去,但御营兵马耗费极多,所以他建议结束之前的临时安置措施,在遭遇了数次兵灾的河南大规模屯田,以供养御营兵马。

其二,他韩肖胄自请北上出使金国,却不是要违背官家旨意议和,乃是要趁大胜之机,严辞要求金人送还二圣与诸多被掳掠的贵人、重臣子弟。

这两条怎么说呢

前一个是废话,不用他韩肖胄来讲,朝廷就已经开始在做了,更像是一种随大流的官样文章,后一个才是关键,但却让赵官家愈发膈应。

实际上,按照赵玖以往的脾气,看完这个札子,大约是要撕了生火的……但眼下,他却有些犹豫,因为韩肖胄是河北流亡士人的领袖,也是遗留在河北、被金人强迫出仕的那些士人的领袖,这个时候是要讲究政治影响的。

“其一可取,其二……”殿上安静了一会后,首相吕好问终于开口。“或许可以吧”

“其一可取,其二臣以为太急,不可取!”而就在吕相公刚刚发表完意见之时,不等赵官家言语,殿中侍御史万俟卨便忽然出列,义正言辞,朝官家与首相依次行礼,同时匆匆出言,当场驳斥吕好问。“金人此番虽也败走,却未遭大创,何谈趁机且官家曾立誓兴复两河,不与金人议和,若此时去索求二圣,金人趁机议和又如何届时反而陷官家于进退两难之中,惘于孝义难全之间。故此,臣以为万万不可出使向北!”

此言一出,几位宰执、尚书明显也有些陡然一松的感觉,却是有数人趁机出列,多有附和言语,但也有人议论,只要事先让韩肖胄拿稳立场,对方一旦提出多余建议,便直接拒谈,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种建议注定是找不到好的,因为以韩肖胄的身份,一旦此番出使成功,不是宰执也是尚书,谁乐意让他来这殿上

大家辛苦随官家从淮上到南阳,从南阳到东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凭什么你韩肖胄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折子便要后来居上

因为你姓韩当然可以,但很可惜,这位官家天然抗拒与金人使节交通的态度摆在这里,姓韩也不行。

“诸卿所言极是,确实无需出使。”

而果然,一阵议论之后,赵玖精神微振,趁机按下基调,却又直接提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不过,韩知州此番上书却是让朕想起另外一事,去年的时候,听说金人开科举……拿刀子逼着许多读书人去考,然后授了官,诸卿以为该如何应对河北士人那边,咱们须有个妥善基调。”

话说,赵玖所说的这件事是真的,真的是拿刀子逼着人去考,然后再授官,不过不是金国全国范围的科举,而是粘罕的西朝廷搞出来的破事,授官范围也在西路军的地盘,一看就知道是完颜希尹的手笔。

而这科进士放榜出来后,有几位上了榜的实在是觉得名声受辱,一直都郁郁,后来因为今年河上为宋军所制,这些人中又有在临河为官的,便直接举家潜逃了过来,这才传出讯息。

“臣以为不当以此类人为敌寇。”都省副相许景衡越众而出,开门见山。“孰人能无家眷金人持刀相逼,河北士人宛如阵前一棍汉……如此情状,临阵相决,刀兵相见,自然无话,但要以此论罪,未免贻笑大方。”

赵玖重重颔首,他既然不许韩肖胄北上,便注定要通过其他途径给河北士人一些明显讯号才行,何况,这件事本来赵玖就觉得确实不该把人轻易当做宋奸来处置,只是没想明白用何种法理来解释罢了。

“官家,”就在这时,之前没有退下的万俟卨也趁机出言。“官家,此事非止是情有可原,便是律法上也有说法,与官家淮上旨意并无冲突……须知道,这些人在两河沦陷之时,皆是寻常百姓……”

“朕知道了。”赵玖当即大悟。“两河沦陷时,这些人并不是官,只是寻常百姓,并无半点责任要负……非要有个负责任的,乃是朝廷先负河北士民,而此事若有罪过,也俱在靖康君臣,与他们无关,所以此事不能以敌奸相论,只以许相公所言,当着被挟人质来想便可!而那几位投过来的士人,也当妥善安置。”

此事有了一个妥当说法,照理说众人本当振奋,但不知为何,殿中许多人却有些讪讪……很显然是闻得靖康君臣四字,一时尴尬。

能立在此处的,有几个不是靖康君臣而且赵官家刚刚否了迎回二圣的建议,如今又说谁谁有罪,这话怎么接口

而赵玖也醒悟过来,暗叹自己这些日子日益显得有些操切了,但他的心就是因为一些缘故一直静不下来又如何呢年前是这般,现在回来以后本以为可以渐安,却又因为另外一件事情,愈发操切起来。

但不管如何了,今天的政事算是妥当了下来,赵玖也准备折返后宫。

然而,就在赵玖起身离开文德殿,转向侧门之时,却见到杨沂中不知何时,直接捧着一份札子单膝跪在了侧门门槛之后。

这个位置,极为古怪……照理说,那些统制官札子一般是不牵扯军情的,正经军情还是走枢密院的,所以再要紧的札子杨沂中都不该在这个场合奉上的。

而如果这个札子真的是异常紧要,需要宰执和其他重臣们知道,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越次进殿递上呢反而停在那个不能为朝臣所见位置

带着某种怪异心绪,赵玖上前接过,只是一看,便微微晃了一晃,然后却又扔下杨沂中,直接折返回了殿中,喊住了准备各自散去的宰执重臣们。

“诸卿家。”赵玖面色如常,手持此札立在陛上冷静言道。“统制官郦琼送来札子,说是金人忽然有使节到了河上,又有一封书信夹在其中奉上,乃是使者带来,以四太子兀术的口吻给朕送来的私信……说是他与朕数次对阵,虽互为敌酋,却视朕为英雄,堪称神交挚友,所以他这次一力做主,已经说服女真贵人,准备无条件交还朕的生母宣和太后与几名帝姬过河归乡,以全孝义……所以让朕遣人去接……你们以为如何”

殿中足足冷场了七八个呼吸,然后还是吕好问坦然行礼:“官家,此事乃孝义所在不可违,臣以为可使韩肖胄出使……一则迎接太后,二则向河北士民展示不弃河北之心!”

赵玖缓缓颔首,面色丝毫不变……放在众臣眼中,却是宛如回到了一年前那番模样。

ps:抱歉,这章修了很久…各种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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