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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国破山河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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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致虚死了。”场面安静下来一阵之后,沉思许久的范宗尹忽然带着一丝苦涩之意透露了一个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情”有人惊惶抬头。“如何死的”

“不清楚,应该是刚到遵义不久的事情,反正我经手文书时,上面是说他看守的草料场着了火,所以死在了遵义。”范宗尹随口而答。

“只是如此”

“或许如此……”范宗尹语气愈发苦涩。“但也有别的流言,统制官翟冲的儿子翟彪最近刚刚折返回御前,据他喝醉酒与人说,自己去遵义办事,错过了大战与功劳。”

“官家……”李光难以置信。

“官家心不能平!”林杞倒是不以为意。“而且此事便是挑明了又如何杜充不也当众杀了吗但随后便是鄢陵大战,是官家还于旧都,大家不就不敢说话了吗”

而言至此处,林尚书稍微一顿,复又捻须再叹:“其实,这便是为何要有李公相这种大臣在位的根本缘由了,官家毕竟年轻,行事激烈,有个大臣制约着他总是好的,而如吕枢相,虽然也是个激烈大臣,却只是撺掇着官家,使官家更激烈,而非制约……”

“说起此事,我其实与胡中丞有过一番交谈。”范宗尹忽然再言。

“哦”其余人等齐齐一振。

“胡中丞倒是个干脆之人,他对我说,很多官家心腹都以为这是定乱立业之时,昔日祖宗法度未必可恃,而为人臣者,当随官家走一条新路……”范舍人小心复述道。“所以很多人,如小林学士他们,明知道事情原委,也不喜吕枢相气焰嚣张,却以为李公相也在扯官家后腿,所以才会沉默失声。”

“荒谬!李公相如何扯官家后腿”

“这便是根本念头上的差异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想的才对,却又有了纷争,放以往便是新旧党政,放现在也差不离。”范宗尹继续言道。

“……”

“这不是我说的,是胡中丞说的。”范舍人赶紧解释。“是我问胡中丞自己怎么看胡中丞便说了这番话,并说,道阻且长,且看将来。”

“且看将来”

“胡中丞的意思是,金人不会给我们这里党争的机会,届时抗金大局自会拿成败检验谁对谁错……而以眼下来看,显然是官家稍胜一筹,而李公相稍败一场。”

“这便是已经动摇了,这次也不会帮李公相进言的。”林杞一声叹气。“所以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御街两侧,渐渐有了生气之时,荒芜人烟的延福宫东面面,某处废弃荒地中,却还是荒草萋萋、山石杂乱,然后野兔狐鼠出没无常……与数里外的御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错,这正是昔日太上道君皇帝赵佶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命、国运才弄成的花石-艮岳遗址。

不过,之所以成为遗址,却非是金军所为,实际上金军根本没有入城大肆破坏劫掠。这是靖康中二圣中的渊圣登基后,为了拨乱反正,不顾金军在前,专门花了大力气下令将各处假山砸碎,以示与父不两立之意所致。

只能说,这二位真是绝配。

“朕以为李公相是不可以骤然去位。”

野地之中,春花烂漫、万物生长,正是到了交配的季节,而穿着便服、束着袖口的赵官家一箭射死了一只藏在井口旁探头探脑的野兔后,方才回首叹气。“不光是当日他以一己之力重立了朝廷、安定了东南的功劳,也不光是为了朝局稳定,更重要的是,眼下东南还须有人坐镇……”

“官家何意”赵官家身后,胡寅蹙眉出声。“之前在南阳,地势偏狭,东南、荆襄天然分野,不得不分大员坐镇,如今官家还于旧都,中原开阔,漕运恢复……为何还要留人在东南坐镇,不怕尾大不掉吗”

“因为东京不稳。”赵玖干脆而答。“金人虽然算是受挫,但区区十几个猛安的编制,两三万人的整体损失,却并未动摇他们国力、军力根本,宋金之间攻守之势也没有改变,反而让他们对咱们更重视而已……而今年或明年,必然还有侵略,若届时黄河不得守,东京如何”

胡寅沉默片刻,方才点头:“臣明白了,所以还是要让太后与潘贤妃领着皇嗣在扬州,也还是要李公相在彼处做个预备既如此,巴蜀、淮南那里也要继续维持,以作制衡”

“不错。”面对着素来直白到过分程度的胡明仲,赵玖再次弯弓搭箭,却是一面瞄准了一个新的猎物,一面坦诚以对……私下说话,他反而更喜欢这种直白。“其实之前在南阳,潘娘子便多次来信,说想要过来……朕就一直没有答应……”

话说到一半,赵官家箭矢飞出,却居然没有中的,反而引得一只黄鼠狼从某个亭子后面窜出,继而消失不见。

“官家思虑深远、大局为重。”胡寅思索片刻,反而只能如此说了。“若以此论,确实该如此,反而是臣想的浅薄了……”

赵玖微微摇头,不知道是在可惜那黄鼠狼,还是在想什么。

而就当这位官家没了心思,然后准备亲自上前去捡起那只兔子,拎回去当今日晚餐之时,忽然间却有一阵嘈杂之声从身后传来。

随侍的胡寅、林景默、刘晏、冯益一起回头,待见到是杨沂中、蓝珪、吕颐浩三人仓惶走来,却又愈发不解……什么事能让这三个人一起失态到这份上

“官家!”来到跟前,杨沂中与吕颐浩居然一起失语,倒是蓝珪首先叩首于地,涕泪交加。“官家……皇后薨了!两位夫人也没了!五位公主(建炎年间帝姬已经改回公主)也没了三个!只回来两个!”

赵玖一时茫然,什么皇后,什么公主,莫名其妙!

“官家。”吕颐浩也难得声音颤抖,失态难名,言语也混乱无度。“臣……刚刚滑州有金人使者,代金国四太子传来消息,并送回了两位公主……原来,邢皇后(赵构原配)与两位夫人,还有五位公主中的三位,靖康时便已经在路上薨了,两位尚存的小公主,却被金人此番一并送回,说是官家既有那般胆气,便当有此应……臣万死!”

“臣等万死。”杨沂中、冯益一起下跪。

“臣等万死。”便是胡寅与刘晏也面色惨白,一个拱手,一个下跪,跟着重复了一遍。

而继续转身捡起了兔子的赵玖立在那里思索了许久,方才渐渐想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己这一仗多少争了口气,然后金人有了一点尊重,便将这个身子的原主人,也就是赵构的家人当日靖康中已经死难的消息送回,顺便将两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女孩送了回来,以作姿态。

只是话说回来,之前那赵构明知道自己老婆孩子都被抢走了,居然还要数百浣衣娘,还要一力南逃,到底是个什么心理素质

也难怪赵玖此时想来,觉得思维混乱。

而一念至此,赵玖不怒反笑:“你们有什么万死的赵氏子孙遭此困厄,难道不是有些人不顾民生去弄花石纲,然后又有些人不顾大军压境,又只顾砸了花石纲的报应吗”

言罢,其人将手中兔子扔下,然后环顾左右,一声叹气之余复又抬起手中弓箭,只往前方一处长满了青苔的花石假山上奋力一射。

一箭既出,居然钉在了那石头缝隙之上。

下方众人,本要出言,观此情形,却又齐齐语塞。

而就在这个当口,又有数人满脸仓皇,匆匆而来,却正是都省的两位相公吕好问、许景衡与枢密副使汪伯彦齐齐至此。

而吕、许、汪二位来到跟前,也是如之前吕颐浩一般,面色惨白,拱手下拜,口称万死。

“朕已经知道了。”心情复杂的赵玖无奈言道。“自是二圣自己可笑无能,引出这般皇家身上的报应,关你们什么事”

“臣惭愧……”吕好问抬起头来,却又满脸通红。“且不论二圣如何,但此事李公相确也有护卫之责,他已经随消息同上奏疏,自请槛车入京,听从发落。”

赵玖与吕颐浩、胡寅、林景默、杨沂中、刘晏、蓝珪、冯益,一起蹙眉。

“关李公相何事”胡寅一时急躁。

“自然是李公相责任。”许景衡上前半步,严肃答道。“官家将太后、皇嗣一并托付,如今皇嗣薨了,身为人臣,他如何能免罪”

“你在说何事”赵玖以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是滑州金人派了使者吗”

“官家!”许景衡这才反应过来,惶恐一时。“滑州金人何事臣等实不得知,只是说江宁叛军闻得官家遣岳飞南下,听说不许招安首恶,情知不免,便殊死一搏,集合兵马试图渡江往扬州劫持太后、皇嗣,虽未成功,却引得扬州城内骚乱,而皇嗣本在病中,受了惊厥,然后直接两日便薨了……消息送到枢密院,吕枢相不在,便寻得汪枢相,汪枢相又来都省找我们二人……官家……臣……”

赵玖闻言复又捡起兔子,然后又是半日毫无表情,立在那里没动弹,而其余人看到官家如此失态,却赶紧将头低得更下了,唯独吕好问、许景衡、汪伯彦三人心中疑惧,终于没有忍耐的住。

“官家,滑州何事”吕好问小心相询。

赵玖闻言也不做答,而是第二次扔下兔子,并回过头来,对着那面艮岳遗址,复又愤愤一箭:“狗屁二圣,为这花石纲与靖康耻,有报应便报应在赵氏身上就是,何必还要连累别人坏我局势!将来是不是还要当筹码被送回来恶心我为何不是你们早死”

周围四相诸臣,齐齐愕然,却无人敢驳斥赵官家这般大逆不道之论。

ps:给大家磕头道歉了,算两章好不好,让我睡个饱……好消化肚子里的东西……以便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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