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赵山才的迷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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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之北,有一家叫做“得闲楼”的客栈,虽然不甚奢华,名气也不大,但胜在干净幽雅,花费也不高,所以包括赵山才在内的许多考生,皆是在这里居住,平日里,考生们在客栈中相聚一处,谈些风花雪月、诗词书画,倒也颇是热闹。
只是,这一天是殿试名次发榜的日子,对于考生们而言,这关系到他们一生命运的转折,所以在天色刚亮的时候,绝大部分考生就已是急不可耐的赶往礼部等待消息,于是“得闲楼”也一时间空荡清净了许多。
然而,与其他考生不同,赵山才此时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在,不见有任何的急切焦躁,并没有前往户部等待消息,反而趁着这段难得的清净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中读诵一本名叫《菜根谭》的书籍。
“势力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技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
赵山才读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菜根谭》放在一边,闭目细细品味着这一句发人深思且又耐人寻味的句子,良久之后,才睁开双眼叹息道:“本朝之著,唯此书而已。”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房间之外,突然有人扬声笑道:“没想到,山才兄对还初道人的这部作品评价如此之高,可惜在我看来,这部著作虽然简炼明隽,兼采雅俗,其中也有许多道理引人深思,奈何观点太过中庸了一些,若只是一味守着这些道理,或许自保有余,但若是想要有所作为、成就事业,却是绝无可能……以山才兄的心性与志向,竟也会喜欢这部作品,实在让我有些意外……”
赵山才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曾兄来了,还请进房间说话。”
话声刚落,房门已是被人推开,而进入房间的,则是被赵俊臣寄予厚望的曾炜。
曾炜出身于官宦世家,他的父亲曾从荣如今官居四川布政使之职,手头上自然是银钱宽裕,原本住在京城中最奢华的客栈“神仙居”之中,然而前些日子却突然搬到了“得闲楼”中居住,并且每天都会拜访赵山才、与赵山才闲谈些朝野趣闻。
进入房间后,曾炜笑道:“怎么今天是殿试发榜的日子,赵兄不去礼部那边等候消息”
赵山才亦是笑道:“曾兄不是同样没去吗”
曾炜摇头道:“殿试的排名,由陛下钦点,又岂是我去或者不去就能改变的名次该是多少位就是多少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去……更何况,住在这里的考生、这家客栈的老板、乃至于我身边的随从,如今都去礼部等候消息了,我又何必去凑那份热闹在他们回来之后,自然会把我的名次告知于我,所以我在这里静候消息就是了。”
说话之间,曾炜已是在赵山才的旁边坐下。
赵山才点头道:“曾兄的想法,与我相同,奈何在这般时候,考生中又有几人能够定下心来静候消息曾兄的这份淡然心性与过人度量,足以令人敬佩。”
曾炜神色淡然的点评道:“俗话说,‘聪明人动嘴、愚笨之人跑腿’,所以聪明人总是会懒散一些。我受家父教导多年,却不敢妄自菲薄,这个时候自然要以聪明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倒是与心性、度量无关。”
说话之间,曾炜又摇头自嘲一笑,说道:“更何况,以我的才学,无论如何,成绩都比不过赵兄,当然,也比不上周首辅的那位孙儿,但同样不会被其他人给比下去,名次大致可以预估,自然就更不着急了。”
赵山才却笑道:“科举所需的才学,终究只是书本上的死知识,与处世之道、治世之学关系不大,然而我与曾兄相交多日,深知曾兄你或许在才学方面稍逊于我,但若论见识、眼光、手段等等,曾兄却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位同龄人。”
曾炜摇头道:“若是面对其他人,我还敢这么说,但赵兄你却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已是得到了何老太师的真传,我的那些见识与手段,就更不敢与赵兄相提并论了。”
赵山才摇头道:“曾兄刚才还说不敢妄自菲薄,怎么如今又这般谦逊了”
曾炜叹息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却还要请赵兄赐教。”
赵山才点头笑道:“赐教不敢当,曾兄请说就是。”
曾炜沉吟片刻后,问道:“以赵兄之眼光,对人情世故可谓是洞若观火,那么也自然应该明白,当今的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为人坚毅、正直,但性格天真、固执,又为自己设了许多没必要的原则与底线,绝不是理想的辅佐人选……而赵兄你继承了何老太师的帝王之术,其核心之处,就是讲究人性弱点、不折手段,却皆是太子殿下他无法接受的东西,所以赵兄你即使投靠了太子殿下,也绝不会被太子殿下喜欢,即使被太子殿下引为心腹,谋划之策也很难被太子殿下采纳,到了那般时候,赵兄你不免会束手束脚,传承自何老太师的一身才学也皆是无用,岂不是可惜之极”
赵山才的神色无奈,摇头道:“曾兄,你我二人这些日子以来深谈多次,在此期间,你曾多次明里暗里的想要说服我与你一同投靠赵俊臣,如今我倒是想要向你请教,那赵俊臣究竟有何魅力,不仅让你一心投靠,更还要拉着我一同投靠
那赵俊臣的手段与城府固然少有人及,如今在庙堂中自成一派,其权势影响,已是不逊于朝中阁老,但毕竟只是一名声名狼藉的贪官,朝野官民无不知晓,曾兄你遍读史书,自然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像这种贪官权臣,即使得势一时,最终也绝没有好下场,曾兄你聪慧过人、眼光长远,又为何要一心投靠于他”
曾炜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我想要说服赵兄与我一同投靠赵俊臣,一是因为我深知赵兄的能力心智,所以实在不愿意在日后与赵兄为敌;二是我钦佩赵兄的为人心性,更不愿赵兄投靠错了谋主,平白浪费了一生所学!”
顿了顿后,曾炜又说道:“至于我为何一心想要投靠赵俊臣……在他人眼中,是因为随着赵俊臣的那份《四川盐政改革折子》开始实行,四川布政使的位置瞬间成了肥缺,而家父因为没有后台,官位也随之摇摇欲坠,而我投靠赵俊臣,也只是想借此保全家父的官位罢了……但赵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人……”
赵山才点了点头,并静待曾炜说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赵山才与曾炜二人数次深谈,相互间引为知己,曾炜固然钦佩赵山才的心智与学识,而赵山才也同样欣赏曾炜的才能与手段,所以赵山才其实也颇是疑惑,以曾炜的见识与眼光,又为何偏偏要投靠赵俊臣
之前,赵山才数次询问,但曾炜总是避而不谈,如今殿试终于结束,两人即将进入官场,曾炜也终于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
另一边,曾炜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不否认,我想要保全家族的荣华,正是我投靠赵俊臣的原因之一,然而这并不是全部,记得赵兄你当初评价赵俊臣,称之为‘治世之奸臣’,我是深表赞同的,只不过赵兄你的这般评价,是从诸般传闻之中推测而来,而我却是亲眼所见!”
“哦”赵山才微微一愣。
曾炜耐心解释道:“赵兄是江南人,进京赶考是由南到北、沿大运河北上,而我家住四川,赴京赶考的路线却要麻烦的多,先是从川北进入陕西,再从陕入晋,最终才能到达京城。而在此期间,我经过了潞安府,却发现在那里有无数的百姓将赵俊臣视为青天,甚至还供奉着赵俊臣的长生牌位,无论官农商工,皆是对赵俊臣赞誉有加……”
赵山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也曾读过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本以为这本书只是晋商为了川盐之事而讨好赵俊臣之举,里面的内容皆是夸大其词、无中生有,但如今看来,应该是我想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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