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鬼，道士（2/2）

何黛儿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书生要这样说，她喃喃说道：“许郎……你，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啊！”书生大吼着，转过身去，不敢让何黛儿看到他流淌的眼泪，决绝说道，“你爹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离开你，他就会掏钱给我看病！所以，求求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而且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你爹的钱！现在你爹答应把钱给我了，你已经没用了！你滚啊！”

“不！这不可能……我的许郎不是那样的人……”何黛儿悲声大作，眼泪似珍珠流淌，忽然，她看到了桌上未写完的书，上面写着的正是曾经他送给自己的那些诗。何黛儿扑过去，拿起书来，她痛哭着朝书生问道：“那你以前给我写的诗呢？你又怎么解释？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能为我写出这些诗来？”

书生泪流满面，残酷地说道：“那都是我抄的，是我拿来哄你的！你听懂了吗？”

何黛儿捂住嘴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终于开始绝望了，哭着跑了出去。直到她跑远了，书生才敢回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斑斑血迹洒在地上，和两人的泪水掺杂一处，书生倒了下去，化为青烟。

看到此处，余火心中涌起淡淡的悲伤，但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两人若就此分别，何黛儿的灵魂又是如何被掠进书中？

正思考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余火抬头看去，发现天空变成一片漆黑，因为在书生的记忆里，失去了何黛儿，便失去了自己的天空。

“咳咳……”屋中传出一阵轻咳，将余火的目光吸引回来，原来下一段故事仍旧发生在这儿。余火看到形容枯槁的书生，坐在窗前，正在写着什么。

余火走到窗前，低头看去，发现满满一本书上，都是两句重复的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何黛儿当初送给他的。

忽然，书生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巷口，一阵喜庆的音乐由远及近，从那里传来。

小巷另一头跑来两个小孩，跑在后面的小女孩喊道：“哥哥，我跑不动了！”

跑在前面的小男孩拉起她的手，鼓励她说道：“快点，花轿马上就要来了！这可是何家姐姐的花轿，我们一定能抢到很多很多糖！”

小女孩一听到糖，立马来了精神，笑着和小男孩跑出了巷子。

忽然，余火听到背后的书生在叫她的名字：“黛儿……”

余火回过头来，发现书生已经死了，他抱着那本书，静静地伏在桌子上，流淌的泪水打湿了书页……

原来如此……余火明白了书中厉鬼的由来，那是书生因对何黛儿的执念而不肯往生，死后寄身于书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谜题，何黛儿是如何进的书中？

随着书生的死去，外面的街道开始崩坏，像灰尘一样，被狂风卷散。一抹鲜红出现在书生的寒舍，那是身着盛装的何黛儿，她看到了死去的书生，看到了他抱在怀里的书。

她知道了书生没有接受那笔钱，她知道了书生为什么要说那些狠话，她知道了他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所以她从婚礼现场逃了出来，回到了这间破烂的小屋，她本想对他表明心迹，可是，她见到的只是一具冰棱的死尸，和一本被泪水打湿的旧书。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淌，她看到了写了满满一书的那两句话，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书里还有一个他，他好像没有死去，而是活在书里，和她打着招呼。

那是书生的魂。

于是，她的魂也进了书中。

她不是被书生掳进去的，她是自愿进去的，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所有的故事都结束了，余火眼前的世界也化作灰尘散尽，整个书中世界都变成了黑色，唯有一点光明，那是书生的魂魄，他终于出现在余火的面前。

余火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让我看这些，是在求我吗？”

“是的。”书生的魂魄跪了下来，诚恳说道：“我和黛儿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求求你，不要拆散我们！”

余火缓缓闭上了眼睛，当他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她是人，你是鬼，而我，是道士。”

书生的脸色从不解变成惶恐，从惶恐化作狰狞，他恨恨地说道：“道士……原来都是一群冷血的怪物吗？我和黛儿好不容易才能再一起，我绝不要再和她分开！我要，杀了你！”

余火的眼中透出淡淡的悲凉，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不含一丝嘲讽，他说：“你办不到。”

书生的额头出现一个鼓包，从中钻出一根赤色的鬼角，他的身躯开始变大，他愤怒地吼道：“胡说！难道你忘了吗？这可是我的世界！”

书生越变越大，足比余火高出数倍，他朝余火狂奔而来，想要把余火一脚踩扁。余火不为所动，手拈法诀，化出一柄赤焰长刀，凌空跃起，斩在书生的腰间，一刀两断。

“啊……”书生惨叫着，化作青烟，黑色的世界亦瞬间破灭，天地间重新明亮起来，余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见过的池塘边，书生倒在亭子里，腰间还残留着烧伤的痕迹。在书生身前，何黛儿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

何黛儿愤怒地对余火说道：“不准你伤害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