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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破茧成蝶(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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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和期许中的皇后样子。我没有办法变得举止高贵,也没有办法变得气质文雅。不管如何修饰,我仍是我,一个出生于贫贱罪吏家的普通女子。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对自己很失望,我无数次希望过我能有更剔透的心思,更完美的风姿,我能是一株清雅的水仙,或者一棵华贵的牡丹,而不是田地间普普通通的麦草,就在刚才,我又一次对自己失望了,可是现在,我很庆幸我是麦草。”

她看向跪在她脚下的千万百姓,面对着他们展开了双手。

“因为自小操持家务和农活,我的手十分粗糙,指节粗大,还有老茧,我曾经很羞于在别的娘娘面前露出这双手,常常将它们藏在袖子里。现在,我很羞愧于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它们应该值得我骄傲的,它们养过蚕、种过地、酿过酒、织过布,这双手养活过我和家人……我倒是又犯糊涂了,你们的手都和我一样,只怕很多姐妹、大婶的手比我更巧、更能干!普普通通的一双手而已,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呢手不就是用来干活的吗不过比酿酒,我还是很自信,你们若有人能胜过我,当年也不会看着我一个人把钱都赚了去,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不少人“哗”地笑了出来,几个人的笑,带动了其他人,大家都低声地笑着,原本的紧张压抑、猜疑揣度全都没了。

“今天早上我去村庄走了一圈,看到很多人在偷偷掉眼泪。我是妻子、也是母亲,如果出征的人是我的夫君、我的儿子,我想我掉的眼泪不会比她们少,也会和她们一样怨恨这场战争。如果不打仗多好!干吗好端端地要打仗呢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不是我们不肯保家卫国,可人家羌人不是还没来侵略我们吗”

所有人都在点头,几个就跪在许平君身边的人忘记了她是皇后,像平常拉家常一样,一边擦眼泪,一边抱怨着说:“就是呀!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没事非要找个事出来,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好吗”

许平君含着眼泪说:“那些国家之间的利益纠纷我不懂,也说不清楚,但我琢磨着,羌人就像一头卧在你身边的老虎,它正在一天天长大,它现在没有进攻你,不代表你就安全,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好将你一击致命。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日夜提心吊胆地等着它的进攻;二是趁它还没有完全长大,杀死它。正因为我是个妻子、是个母亲,我选择后面的做法,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安全长大,希望我的夫君不必将来面对一头更凶猛的老虎,你们呢”

有的人一面擦眼泪,一面点头,有的人边叹气边颔首,还有人皱着眉头不说话,但不管何种反应,却显然都认可了许平君的选择。

许平君抹去了眼角的泪,“我对要出征的男儿们就一句话,你们放心去,你们的妻儿交给我!我许平君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一个人挨饿受冻。”

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嗡嗡声如无数蜜蜂聚集在了一起。

许平君反问:“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大家不知不觉间早忘了许平君是皇后,有人毫不顾忌地大声说:“天灾的时候,施粥也只能施几日,长贫难顾呀!”

许平君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挑着眉毛冷声问:“谁需要别人的施舍”

那个云歌久违了的泼辣女子又回来了,云歌想笑,眼中却有了泪意。

许平君脆声说:“我是做娘的人,宁可吃自己煮的粥,也不愿儿 子靠别人施舍的肉长大!儿子要长的不只是个头,还有脊梁骨!只要你的妻子有一双这样的手,她就能养活自己和儿子。我以皇后的名义下旨,宫中所有丝绸布匹的采购会先向家中有征夫的家庭采办,价格一律按宫价,我还会命人成立绣坊,如果女红好,可以来坊内做绣娘,官员的朝服都可以交给她们绣。”许平君指向云歌,“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别看她弱不禁风,她可是长安城内真正的大富豪!咱们女人真要赚起钱来,不会输给男子!”

众人都盯向云歌,云歌笑站了起来,“我叫云歌,说我的名字,恐怕你们都不知道,但我若说我是‘雅厨’‘竹公子’,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竹公子的一道菜千金难求,长安城内的人自然都听闻过,阵阵难以相信的惊叹声,还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惹得云歌偷偷瞪了许平君一眼,又笑嘻嘻地对众人说:“我不算什么,许皇后的敛财、泼辣、吝啬、抠门才是早出了名的,大家若不信,尽管去和她家以前的邻居打听,那是蚊子腿上的肉都要剐下,腌一腌,准备明年用的人。只要天下太平,长安城里处处油水,你们的老婆、孩子交给她,肯定不用愁!”

众人大笑起来,原本愁云笼罩的长安城骤然变得轻松。笑声中,恐惧、担忧在消散,自信、力量在凝聚。

其实世间的男儿有几个会甘于平凡庸碌,不愿意驰骋、建功立业呢如果说男儿的勇气是剑和马,是勇往直前、冲锋陷阵,那么女子的温柔则是家和灯,是宁静的守护、温暖的等待。因为有了守护和等待,男儿的马才会更快,剑才会更锋利。许平君用一颗妻子和母亲的心,承诺了和所有的妻子、母亲一道守护和等待。所以这些男儿的心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向前冲去。

云歌怕许平君站得太久累着,笑对大家告了声辞,扶着许平君向城内行去,众人都很自然地站起来给她们让道。不少人都叮嘱许平君当心身子,好生保养,还有老婆婆说家里养了只三年的老母鸡,回头给娘娘送来。

城楼上的四道目光一直凝在她们身上。两道的恨怒,即使隔着人海,仍然感觉明显,可从这一刻起,许平君已真正无所畏惧;另外两道目光中所蕴藏的东西却辨不明白,可她已不会再费尽心力地去探究。

离未央宫越来越近,人群的声音越去越远。道路两侧开了不少花,几只彩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许平君和云歌都被它们的曼妙舞姿吸引,不禁驻足欣赏。云歌微笑着想,当众人看到蝴蝶的美丽时,有谁能想到它们曾是

普通的毛毛虫又有谁知道它们破茧成蝶时的无奈和痛苦呢两人看了一小会儿,又向前行去,许平君轻声说:“谢谢你。”许平君的谢谢来得莫名其妙,云歌却很明白,微笑着摇头,“姐

姐该谢的是自己,不是我。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姐姐,你不知道你说那些话时的身影多么美丽!灿烂的阳光照着你,你就像……像麦草,不过不是刚长出来的稚嫩麦草,而是已经历过日晒雨淋后的金黄麦穗,想想,金色阳光下耀眼的金黄,那种美丽绝对不输给水仙、牡丹!”

许平君不好意思起来,笑啐了一声,“好了!又不是作歌赋,还没完没了了”她握着云歌的手说:“如果不是知道你一直会站在我身边,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正视他们、正视自己。”

云歌侧着头娇俏地笑起来,“姐姐也一直陪着我的呀!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在你身边”许平君思索着云歌的后一句话,既高兴又悲伤地笑起来。是啊!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在你身边冰冷的巍巍宫墙间,两个女子相携而行,阳光下的身影透着脉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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