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六年9月26日 晴(1/2)
“税制之繁复、涉及之广,难以想象。”
丁相闲来无事在给宋北云科普税制改革的内容,这一点的确是宋北云所欠缺的,他就在旁边像个小学生似的记笔记,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提个问题。
“就如这地产之税,再比如那田亩之税,税收之难是难在拉不出一条准线。”
“为什么呢划定一个标准不就好了”宋北云好奇的问道:“我们只要收标准之上的人的税不就好了。”
“你啊,稚嫩!”丁相用扇子敲了敲宋北云的就肩膀:“老夫问你,京城一间屋多少钱。”
“现在么,地段好的地方,恐怕一套房产怎么也得十万贯往上翻了吧。”
“是啊,十万贯往上。”丁相轻笑道:“老夫有位老友,高洁之士,年逾六旬。一生清贫,但早年间家中给他在金陵留下一处房产,占地一亩有余,正在那金陵新城之内,就是你们所讲的黄金地段,毗邻国学馆、弘文馆。这房产如今当值几何”
“喔唷……那可能得到三十万贯以上了。”宋北云抿着嘴说道:“那地方寸土寸金。”
“可我那位老友每月靠与人抄书挣得碎银几许。这税,你是收还是不收,三十万贯的房产按万一来收税,每年也要三十贯,他一年都挣不出那三十贯,如何收”
宋北云挠着头,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几百种不同的情况,当真棘手哦……
“老夫老了,不懂你们那些新道理。可有一条老夫必须坚守,法者公理也,法条之所以为法条,便是放之四海而皆准,若是不公岂能称法一条税法,穷人要收自然富人也要收,但这其中如何界定却是需要一番恒久探讨的。任何法条的创诞,都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翻滚磨砺。你可知为何你的名声不好,即便是赵相对你也颇多怨怒”
宋北云朝丁相拱了拱手:“还请赐教。”
“大宋用了三十二年,减了八成的杀头之罪。你可知为何”
“嗯……仁宋嘛。”
“荒唐!”丁相眼睛一瞪:“若是动辄便是极刑,人会铤而走险的。若是我去偷个包子便是极刑,那我索性将包子铺一家老少杀光便好了。你要问我能不能不偷我饿啊,不偷便是死,偷了还可能不死,而杀了人更大可能不死。你说呢宋少保。”
这帮学法律的……真的是可怕啊。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帮学法律玩逻辑的人一直存在,法律才能不断的健全和完善,现在看来自己的路还有很远啊。
宋北云双手撑在腿上,思考许久之后点头道:“我明白了。”
两人已经轮番给对面上课上了两天了,但那想要拉拢宋北云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所以他们才能这么悠闲的利用白天的空闲聊聊学术问题,宋北云给老丁普及什么叫科学,日月星辰如何轮转。老丁教宋北云怎么治法经国,倒都是乐在其中。
“唉,丁相。回去之后要不要在报纸上开个普法的专栏”
“哦”老丁招子亮了起来:“这个专栏如何操作”
“嗯……就是每隔几日,丁相便从卷宗之中找一些有代表性的案子以问答之姿刊登于报,这样一来可以让百姓知道法为何物,也可以让那些喜欢法理者努力的往法学院考。”
早几年丁相还对开枝散叶不屑一顾,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来继承衣钵时,他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多少有些慌张了。
一代法家大学,到时候连个传人都没有就走了,这一肚子道理不就失了传按照道理说法学院那么多人足够了吧但对于丁相来说还远远不够,法学院中的那些人太死板、太教条也太木讷,法理看似条款众多,但其实在诸多学目之中却也是最需变通的,那些人学了个死记硬背,往后也只得当个律官而当不得法官。
所以一听宋北云这个专栏,老丁的兴趣就上来了。
“听闻赵相已是有专栏了”
“可不,赵相的专栏现在是当红栏目,别看那小老头行动不便,跟人打嘴仗的时候可没输过,脾气爆裂的很。”
“哈哈哈哈哈哈……是赵相的性子。当着面客客气气,背地里下死手。”
这个么宋北云就不好评价了,长辈之间互相埋汰可以,他参与进来不好听也不好看,干不得那不体面的事。
“到时回了金陵,你便给我张罗张罗。”
“那是一定,朝中几个饱学之士都可以开专栏,一来是为往圣继绝学,二来也可以让下头看看朝廷的态度。”
“嗯。”丁相缓缓点头:“有趣。”
而正在两人聊天时,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宋北云一听就知道是密探给他发暗号了,他连忙跳上房梁回到了自己屋里,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衣物,揉乱了头发,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凉席上。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的敲门声就轻响了起来,最开始几声宋北云没应,但却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压得竹床吱嘎作响。
外头声音停了,但人却没有离开,宋北云打算再缓缓,没想到这一缓,他还真睡了过去,一睁眼便已经到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可都这么久了,他一抬眼外头的人居然还在,这一看就知这真的是诚心想搭上宋少保那根线了,这跟三顾茅庐比都不差分毫。
于是宋北云故意弄出起床的声响,然后迷迷瞪瞪的喊道:“来人啊,取水来!爷要洗漱了。”
很快外头便走进来一个小厮,端着水盆就递到了宋北云的面前,接着便是几个丫鬟模样的人过来为他洗脸、梳头,还递上来一杯菊花薄荷茶专门给他漱口。
这有钱人的日子,当真是如此朴实无华,基本上没被人伺候过的宋北云,这几日算是过了一把瘾。
等五六个人围着他忙完之后,他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这时外头一直候着的那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宋老爷,我家老爷想请宋老爷过府一叙。”
“你家老爷谁”宋北云眼皮子一挑,轻蔑道:“可不是谁家我都会去的,我家叔父的身份摆在那,随便个阿猫阿狗都能请我,岂不是落了我叔父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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