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陵风波(8)(2/2)
当初太祖爷废除了中书省,设置布政使司,地方的最高长官就是布政使,主管全省事务。后来燕王登基,又在各省分别设置了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从此,布政使管民政、财政,按察使掌管司法,都指挥使则统管军务——三人分而治之,互为制衡。
既然事情出在河南,就让河南自行解决。
而新到任上的这位都指挥使,是在冬至时的大朝会上由皇上当场亲自委任的,与吴高的案子没有利害关系。其人又是原北平的将领,有功之臣,手握重兵。在河南有能耐同时调查布政使和按察使两位最高官员,非他莫属。而沐晟作为云南的封疆大吏,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何不去向这位新到任的都指挥使讨一个人情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天底下除了以暴制暴,还有王法,而唯有通过朝廷的律例审判,才能最终给枉死的吴高一个交代。
在沐晟出门前的一刻,朱明月忽然伸手拉住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淡淡的一句“万事当心”。
沐晟望着她良久,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才转身而去。
其实她是想跟他说,河南的这位都指挥使,正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肱骨之臣、彭城伯张麟;而他的嫡长女张昭菡是大皇子朱高炽的正妃,是皇亲国戚。眼下立储在即,地方官员应该少跟这样的重臣来往才对。可她忽然想到自己不能这么跟他说,也没什么必要。
朱明月走到窗边,目送着楼下骑马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禁开始计算时间。
从小小的宁陵县到河南开封府的都指挥使衙门,往返最快至少需要四五日。按照沐晟走的路线,若她也迅速离开宁陵,转道去德安府,不消两日便能抵达。那里正处在河南和湖南的交界处。而沐晟带了一个随从,留下一个给了她。如果让留下的这个人在第二日北上去位于开封府和宁陵县之间的汝宁府,就算是有人追踪,兵分三路的走法也能把人给绕开。
打定主意就开始动身。
朱明月几乎是立即收拾行李,并安排门外守她的随从也趁夜离开。
如果事态顺利,沐晟会在第六日回到宁陵县的客栈,然后看到她留下的信息直奔德安府。但是直到第八日的傍晚,一点消息都没有。
朱明月只身一人来到德安府,住在城南一间很偏僻的客栈里。入夜时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七上八下,同时也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因不在掌握而惶惶的坐卧不安。
在第九日的晨曦,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房间的门扉被陡然推开。和衣而睡的少女整个人一惊,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阳光随着推开的门扉透射进屋里,照亮了地面上凿刻着的花团图样,朱明月定睛一看,却是沐晟满面尘霜地站在门口。
终究是回来了。
朱明月起身下地,给他倒了杯茶。
“给你留下的人呢”
沐晟坐在案前,将手中的佩剑放在桌上。
朱明月知道他问的是那个随从,淡淡地说道:“作为诱饵去了汝宁府。在动身之前,王爷还需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送人去替死这样的话,被她说得毫无愧疚。沐晟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一个白日过后,假使本王还没有来,你是不是就要自己去云南”
笃定的语气,说话间,目光从她打好的包袱上一扫而过。
“亏得小女为王爷担惊受怕,王爷却向客栈掌柜的打听小女退房的时间。”朱明月去铜盆里浸了一块巾绢,正在叠成小块,闻言,没好气地递给他。
他说得没错,一则是他遇险,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而绝不会搬救兵;二则是他被绊住,时日耽搁得越久,表明越有危险,那么德安府也不是久留之地。
沐晟却不接,只抬眼看着她一副言不由衷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问道:“本王在想,你把唯一一个随从支出去,会不会趁机溜之大吉现在本王全身而退,又在你走之前回来了,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