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陵风波(6)(1/2)
其实朱明月很想问,他已经为了研制和改良火器在京城中奉旨逗留数月之久,再在河南府耽搁,不担心云南任上长期无人主事发生变动吗而这里毕竟不是云南,有权限巡查地方的只有朝廷钦定的巡按御史,其他官员均不能插手府、州、县政务;他在离开都城之后不即刻返回藩邸,反而在地方随意经停,已经有悖朝廷法纪。
她自认劝不动这莽夫,可他一直留在河南府,就意味着她也不能动身。当然,如果他永远都回不去,事情将会变得无比顺利。但朱明月并不觉得自己有能耐、或是地方任上的官员有这个能耐能除掉一个封疆大吏。
姚广孝让她来云南追查沈家后人,似乎也有调查沐家的意思。但那只是她的猜测。朝廷真有心动黔宁王府,也绝不会如此贸然。
“连报到京中去的奏报上都说,吴侯是在宁陵县暴民动乱中被无意杀害,是个意外,王爷何以认为,这件事另有隐情”朱明月道。
“被暴民杀害”沐晟放下手中的粗瓷碗,在石桌上磕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冷哼道:“祈之是行伍出身的军人,凭借军功一路拜将封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被暴民给杀了!”
朱明月看着他紧绷的脸色,想起在爹爹案前看过的那封奏报,上面对吴高之死的阐述确实很是蹊跷。
“王爷说得不无道理,但是之后朝廷又先后派遣巡按御史来宁陵调查,结果与河南府尹的说辞并无出入。”朱明月道。
沐晟道:“跟祈之出京的一队人都随他征战多年,有军中校尉,有曹参军事,却在区区一场瘟疫灾情中尽数遭难,竟无一人生还。等到下一任巡按御史去调查,得到的说法居然是他们当中多数人身染疫病,为防止疫情蔓延,不得不将所有人的尸身就地掩埋。”
沐晟攥紧双拳,眼底的悲痛和恨意,如火苗般炽热燃烧。
将士没有战死沙场,却在一场天灾中屈辱地死去,死得不明不白。朱明月无法感同身受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和遗憾,但她知道此事一日没有个说法,沐晟便一日不会死心离开。
于是一向不管闲事的人,没法再置身事外。她当机立断地把沐晟拉到了宁陵县府衙。
“做什么”
“砸!”
朱明月说出那一个字,沐晟已经操起一旁衙差手中的杀威棒,猛地向堂里面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砸了过去。只能“咣当”一声巨响,杀威棒和匾额一起碎成了几块,直直吓傻了前来阻拦的书吏。
随后闻声赶到的衙差又被他一手一个,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满地找牙。有两个撞在两边的红漆立柱上,“哗啦”一声连带着整片牙旗倒地。而后沐晟操起桌上的惊堂木,狠狠地往实木的案子上剁,连同桌案上的瓷碗都炸飞成碎片。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所有的衙差都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等宁陵县的县令赶到,衙署内犹如暴风过境,一片狼藉。
知县气得直哆嗦,抬着手骂不出声来。然后意料之中的,沐晟被抓进了大牢。
朱明月自认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然而有什么方法比深入虎穴更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呢同时也顺便让他尽情发泄一下失去手足之痛。
“祈之是朝廷钦差,会被关在普通的衙牢”
“吴侯是朝廷钦差,但这里是宁陵县,只有衙牢,而不存在什么锦衣卫诏狱,不会分三六九等。但凡是个犯人,就一定会被关在里面。”
同时,那里也关着宁陵县所有的秘密。
“小女知道王爷对小女有成见,但不妨试试这个方法。而且有王爷的两个随从在,小女想跑也跑不掉的。
“放心吧,过几日小女会去赎王爷的。”
堂堂的云南藩王,就这么被三言两语哄进了河南府宁陵县的衙牢。当然,打探消息的方法不止这一种,但朱明月想不出还有比这个更充分的理由——既能让他受罪,又让他心甘情愿。
晌午最热的时辰,茶余饭后的小茶寮里,端茶倒水的小二忙得不可开交。席间是时而摇扇子、时而品茶的乡亲,还有些从田间回来的农户、要去地里给丈夫送饭的农嫂……清风过处,茶客络绎,充满着乡间的恬静和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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