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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防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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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晴手机闹铃响了:接宝贝萌萌放学!她赶紧求助吕方成,口气可怜巴巴。

吕方成语气颇有点不快,但听了郑雨晴说过原因,他心里一沉,批评郑雨晴不听招呼自作主张:“你这下玩大了!”

郑雨晴说:“报纸已经出来了我又收不回去。最差结果不就是回我的副刊部吗。”

“你还嘴硬!态度好一点!一批评你就道歉!记得要抹抹眼泪啊。萌萌交给我。”

陈思云也忧心忡忡,她建议郑雨晴带份检查,因为吴春城去见大领导时都带上检查。她带着郑雨晴去隔壁档案室,一排柜子的检查。

郑雨晴随手抽出一份文件夹,封面上的标签是:检查(编号032-147),再往下翻,惊呼:“这是老傅的!”

陈思云笑了:“这是老傅留下来的最宝贵的政治遗产!”

郑雨晴作势打陈思云:“不要胡说八道,老傅还健康着呢!”

陈思云展示这些资料:“老傅调走的时候,把这些都留下来了,吴春城他们受益无穷,基本上各种事件,各种问题,各种解决都在这里了。”

郑雨晴对陈思云回忆道:“当年我还没你大呢,就在老傅指导下写了人生第一份检查。白驹过隙啊!一晃十来年过去了,我都当社长了。”她说着说着心中一动,给高飞去了个电话:“看到当年你帮我写的检查,忍不住向前辈致敬一下。”

高飞一愣:“好好的翻这些陈芝麻干什么肯定是特刊吧”

“又要写检查了,业务不熟练,重温一下。”

高飞叹息:“时代都进步了,你们怎么还玩老一套呢换个玩法。”又说,“你只要从容镇定,按我的本子走就行了。”

郑雨晴心一动:“哦”

黄昏时分,郑雨晴来到市委宣传部,周副部长大门洞开,里面却没有人。郑雨晴不敢贸然进去,小心地敲门。

周副部长的声音从桌下传出:“谁”从桌面上冉冉升起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跟着出现了他矮胖的身体。快六点了,正是周长林每天吃养生餐的时间点,他刚才蹲在抽屉跟前,拿小勺子从一瓶一瓶各种粉末中小心舀出认真调制。

郑雨晴站在门口:“是我,周部长,《都市报》郑雨晴。”

“你进来!”副部长厉声说。

郑雨晴进来,看副部长没让自己坐下的意思,只好毕恭毕敬站着。

周长林拿着勺子在杯中搅和着,在办公室来回转圈踱步,脸色通红:“我血压给你气上来,血糖给你气下去!胆大包天!你到底是不懂啊,还是故意啊全市那么多家媒体,就你能!就你出专刊!我话你当耳旁风是吧我这个位子要不你来坐!”

郑雨晴的脑袋和身体随着部长的脚步做转动,她装憨:“部长,您为什么生那么大气啊”

周部长停下脚步也停下手:“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你知不知道,影响都扩散到国外了!”他手拿勺子向窗外一比画,立即甩出几大滴糊糊。把缸子往桌上一,周部长五短身材扑向桌面,点开一家境外媒体的网站,网站新闻恰好采用了《都市报》的大照片。

他指着屏幕质问郑雨晴:“赚眼球,出风头!这摊子,你来收拾!”

郑雨晴翻眼看看周部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搜索“江州爆炸”四个字,一排消息发出来。

郑雨晴念手机上的信息:“这是爆炸发生一分钟后的网上消息。这是五分钟后发自现场的图片,这个微博上的发言人,是对门邻居,案发这家昨天吵什么,平时家里吃什么都写了……这是江洲在线的论坛回帖,看!‘又一户钉子户的毁灭’‘据说自杀的是检察院的一个领导’‘跟最近被双规的副市长有关’,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郑雨晴表情夸张地大惊:“哟!这里还提到了您!您和他太太还有……”她停止读消息,一脸暧昧加疑问的表情。

周部长急了,伸手跟郑雨晴要手机:“我看看!我看看!啊呀!这造谣嘛!我到现在都不知出事的是谁!”

郑雨晴收起手机:“网民传播的消息,他们哪想到对真实性负责任呢!我们特刊全部是来自前线的第一手资料。放心,这事真跟您没关系,受伤的男主人放高利贷把房子抵押出去了,现在收不回来求自杀。我们社的记者亲自采访过了,有人家的亲口录音。”

周部长嘘了一口气,端起缸子继续搅拌。

郑雨晴有些调侃甚至嘲弄地笑周长林,故作关心地说:“部长,网络这个东西,也该治理治理了,谣言的大本营!有不少人被诬陷,还有不少危言耸听呢!你看,还有大v传播,推波助澜。”

周部长不知不觉给郑雨晴带着走:“真不像话,捕风捉影,一点儿正能量看不见!”

郑雨晴:“就是!那些捕风捉影,捉着捉着,就把好多官员给捉进去了……”

“哎!对!哎!不对!捉进去是因为他们有事儿!没事儿不怕抓!”周长林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乱。

“部长,咱能把网络给封了吗”

“郑社长,你这思想不对,这我要批评你。你不能因为网络冲击了你们报社的生意,你就要借我们的手封网络。话语靠封,那是绝对封不住的,尤其是在当今这样的移动互联网时代。这得靠疏导,不能靠堵。时代变了,你的思维要跟上。”

郑雨晴竖起大拇指:“领导到底是领导。和您一比,我们这些女同志,头发长,没见识了。但是……网络上良莠不齐,谎话连篇,还有好多人趁每次事件借刀杀人,这种风气不刹也不行吧!”

周部长:“所以啊!这就靠你们这些传统媒体来引导方向,让群众及时了解发生了什么,用最正确的声音,最翔实的一手资料,用真相,打击谣言!”

郑雨晴:“多亏您给我上课,在您的引导下,才有我们报纸这个特刊的产生。真理这块阵地,决不能让谣言占领!媒体是谁的喉舌媒体是党的喉舌!媒体为谁说话媒体为真相说话!哪里有真相,哪里就有《都市报》!您还有什么指示”

“等一下,我看看你那报纸。”周部长边舔着勺子边翻报纸,“你这个报纸,做得不行哪!”

郑雨晴心里一紧。

周部长:“领导的声音在哪里还有市民怀疑煤气管道质量不过关,再好的煤气管道也经不起炸啊!关键时刻,要有定海神针啊!”

郑雨晴这回很服气:“这我真是疏忽了!老百姓心慌啊!再传下去,说不定要说是市政建设的问题,管道铺设的问题,扯来扯去,又扯到腐败。领导们辛苦干这么多事,没落一件好!”

周部长放下报纸和勺子:“嗯!我去跟市长联系一下,安排你们搞个独家采访!还有,公安局也要出声音。”

郑雨晴犹豫:“不是让等待发通稿吗”

“这次通稿就你们《都市报》负责来写!”

郑雨晴从包里掏出一沓手写稿:“部长,这个是出特刊的情况说明……”

周部长问:“你是按打击谣言这个方向写的吗”

“不是……我检讨了一下没汇报就出特刊的错误……”

周部长恨铁不成钢地说:“小郑啊!真不是我批评你!回去重写!马上发邮件给我!”

郑雨晴“哦”一声,低着头闷笑着迈碎步出门。“等等!”背后传来周长林的喝令。

郑雨晴心一揪。

“来不及了,就在我这儿写,写完我好转给市长。我看今晚应该开个情况说明会。”

部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电视台,让他们的晚间新闻必须采用《都市报》的报道,还要配合着做一次市长访谈。

郑雨晴抽出一张餐巾纸,冲着部长做了个擦嘴角的动作—周长林喝糊糊把嘴角都喝得黑乎乎的。

郑雨晴写着情况说明,抽空给高飞发了一条微信:谢谢师傅。

徐文君的眼睛像是专门盯牢吕方成的。吕方成刚想出去接孩子,徐文君甩着两个奶子就进来了:“吕副主任,你们家天天有事啊!”

吕方成解释说,也不是天天,偶然一次,老婆单位突然有点急事。

徐文君嘻嘻一笑:“真是巧了,我们单位也有个急事。公务。五点有个会你要出席一下。”

吕方成一脸为难,已经放学了,估计萌萌正等在学校门口呢:“徐主任,能不能麻烦您去开”

徐文君爱莫能助:“财富汇有活动,省市行长都出席,你懂的。”

吕方成:“那我安排个人。”

“真这样,那也可以。不过呢,嗯,张副行长要调走,”徐文君晃着奶凑近了,吓得吕方成向后一闪,“方成,我这个班能不能顺利交到你手上,还得看你的表现!营业部里能人很多,关系户也不少噢!”

吕方成一下就不吭声了。徐文君又倾肺腑之言:“开会嘛,就是在领导面前刷存在感,增强印象!”

徐文君把会议通知递给吕方成,转身离去。吕方成低头仔细一看:“我去!”—徐文君那张嘴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电视电话会,有吕方成露脸的机会!

吕方成的妈离开好些天了。虽然女儿一家对她非常热情,但儿子儿媳妇居然没来接她,尤其是媳妇,连个照面都没有。这太让她没面子了。

方成虽然时常有电话,可话里话外总回避二霞工作的事情。老人家感到心寒:“人吧,当官就变脸。做个平头百姓多朴实。以前雨晴除了性子耿直点,心眼是不错的,现在倒好,一当官,没心没肺了,自家事自家人,都不放心上……”

方圆忍不住说道自己娘:“变人心的是你。从前嫂子有事一求,你自家闺女不管,拔腿就去帮她。我老觉得你偏心儿子,现在才知道你是心眼深,原来早早算好以后人家当官了要回报!”

老太怒了:“谁想要回报了!”

“不要回报,你逼人家给你外甥女找工作为难嫂子”

老太给闺女噎得没话回。

方圆上班去了,老太还一个人坐家里生闷气,忽然听楼下的门铃响,对讲机一问,就听声音喊:“大姨,开门,是我。”

吕老太忙不迭喊:“二霞来啦!门开没”

打开门一看,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年轻姑娘,不是二霞。“大姨!我是三霞!你可能让我喝口水”姑娘手里拎着两包面条挤进了门,“我来看看您。”

吕老太一下就蒙了,孩子们都说自己老年痴呆了,真不知道自己痴呆到娘家外甥女都认不出了!姑娘亲亲热热一把拉住老太的手:“大姨,我叫金喜善,您就叫我小金!天天在小区门口办老年活动,怎么没见着您参加啊”

方成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才搬来女儿家,对这里人都不大熟悉。

小金递来一份请柬:“一回生二回熟。我们明天又活动,您和李老师一起来参加吧。来了就有礼物拿。全部是农家有机食品!到场就给,免费的!”

李老师是吕方圆的对门邻居,小金姑娘把手里面条塞给吕老太:“这是李老师上次参加活动忘记拿的鸡蛋面!麻烦您转给她!”

方成妈晚上给对门送东西,李老师对小金姑娘赞不绝口:“跟女儿一样亲!她家活动搞得也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方成妈跟去一看,确实不错。一屋老年朋友跟开茶话会似的,有吃有喝,有讲有笑,台上还有吹拉弹唱的文艺表演。突然《洪湖水浪打浪》的过门响起来,方成妈激动地拉着李老师的袖子:“哎,哎,好久没听这歌了,我会唱!”

李老师满脸红光,她点点头,没顾上跟方成妈说话,便打着节奏跟着唱上了。

一屋子老人全在放歌,方成妈先是跟着小声哼哼,然后索性放大了声音,咿咿呀呀:“渔民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啊—啊啊啊昂……”年轻的时候,方成妈也是厂里的文艺骨干呢!

唱完洪湖水,又唱红珊瑚,几首歌之后,金喜善走上台:“叔叔阿姨,看到你们唱得这么好,我太高兴了,你们辛苦一辈子了,也该享受生活了,我们康健王就是代表您的孩子们孝顺陪伴你们的!让我们举起手中的蓝莓养生酒,共同祝愿我们长命百岁,幸福安康!”老同志们跟孩子一样拿着杯子碰碰砸砸,一片喧闹。

金喜善:“关爱老人,幸福晚年,我们的活动口号是—”老年人振臂高呼:“保健哪家强,中华康健王!”然后按着《娃哈哈》的调子拍手集体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康健王产品护佑我,老年人脸上笑开颜!”

方成妈快活地一捣李老师:“跟上回报社组织的温泉旅行一样!好开心的!”

李老师大声回答:“不一样!这是国字头的!”

参加这场活动,方成妈和李老师各花小一万。除了免费的十个土鸡蛋,每人拎回家几大兜子康健王。

小金还隔三岔五上门回访,她问东问西,还帮着洗碗陪着择菜,聊天也不嫌弃方成妈妈的耳朵不利索。

小金:“阿姨,上回那几盒康健王,您是按顿吃的吗”

方成妈:“啊,要炖着吃”

小金搂着方成妈的肩膀笑出泪花:“我的亲姨呀你太可爱了!我问你,是一天三顿这样吃吗”

方成妈不好意思解释:“耳朵不好使,老是打苍蝇。”

小金:“啊呀,你们也这样说!”两个人一对,原来还是老乡,更亲近了。

郑雨晴在粟主任办公室里转着,指着萧条的鱼缸:“一条都不剩了啊!我最喜欢那条大肚皮……”

粟主任:“嗨!现在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啊!”

郑雨晴一笑:“是没有信心了吧”

粟主任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郑雨晴盯着他的眼睛问:“憋着要走的心了”

粟主任想半天,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想去电视台”

粟主任大惊:“谁告诉您的”

郑雨晴哈哈一笑,指指粟主任桌子上,报纸下遮的收视率分析和电视台节目营销策划书。

粟主任尴尬地收拾:“晴姐,我也不瞒你,我寻思着,电视比纸媒要死得慢些……”说完觉得这话欠妥当,“对不起郑社,我说错话了!”

郑雨晴反倒无所谓:“没关系啦,纸媒要死又不是什么秘密!外地几家报社,都挂死亡倒计时牌牌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三个月。”

郑雨晴点点头,她沿着书架,把粟主任曾经做过的文案一个一个摸过去。

粟主任不知如何处理这样的尴尬。

郑雨晴伤感地说:“小粟,我年长你几岁,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一起合作过好几次新闻策划。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的人品,你也晓得。”

粟主任摆摆手,有些不忍:“晴姐,谈工作,不谈感情。”

郑雨晴叹气:“是啊!谈感情,伤钱啊!我们社,哪给得了电视台的报酬呢!”

粟主任:“纸媒,现在都夕阳西下了。趁现在还有地方要,赶紧挪吧!说实话,我也只能去电视台了。我去新媒体,人家都不要,嫌我老了。那都是年轻人的天下。”

郑雨晴有些轻慢地哼了一下:“他们的天下连桌子灰都不知道擦的人,就能占领世界了还不到时候。”

“到不到,不由你我说了算啊!”

郑雨晴突然抓住粟主任的手:“小粟,我真不好意思挽留你。说实话,如果不是把我点将到这个位子上,说不定你今天干的事也是我正在干的。我是女人,又没什么能力,这一摊子撑下来,还得靠你们这些男人。我不过是个过渡,未来,终究是你们的。我想请求你,容我一段时间,把这儿收拾得不那么难看了,转交给你们。到时候,或走或留,你再定。”

粟主任有些犹豫:“我和电视台,都说好了……”

郑雨晴:“你自己辛苦点,两边的活儿都抓起来,我既不能挡住你奔好日子,又不希望你落空。电视台里……我这样说吧,人才济济,关系比我们这儿还要复杂,你到时候再想回来,就难了。你说呢”

郑雨晴说完就走了,留下有些愣神的粟主任。

张国辉这条癞皮狗真给郑雨晴叼回肉来了!除了温泉的广告款,陆续又有不少款子回到集团的账上。钱总监拿着张国辉自己造的提成表,请示郑雨晴:“郑社,你看这个。这么多钱……”

郑雨晴问:“没算错吧”然后痛快地签字。

钱总监拿了签字人却不走:“他一个人一次拿走这么多,其他同志会不会有意见要不打个折扣吧,至少质押一点。”

郑雨晴:“军中无戏言。该给的必须给。你跟粟主任联系,让他报名单,参与特刊采编的人员,一律重奖!现在我们账上有钱了,这两天就把钱发给大家。不要拖。出个通知,明天下午开全体大会!”

陈思云有点纳闷儿:“你这周的工作计划里没有这条啊!”

郑雨晴:“临时增加的奖励大会。你给我一份全员名单,包括每个人的身份,职称,工作年限,还有这半年的工作绩效。”

说着话手机响了,里面吕方圆炸锅了:“嫂子,出事了!我妈给人骗了20万!”

郑雨晴大惊,放下手头的事,就往吕方圆家奔。

一进吕方圆家,郑雨晴就晕倒了:客厅里,满坑满谷的蓝莓酒、钙片、深海鱼油。

方成妈见到儿媳妇,主动捐弃前嫌,从自己床铺下面,摸出几盒钙片,塞给郑雨晴:“你拿去,补的!工作那么忙,别缺钙了!”

郑雨晴:“妈!你哪来的钱”

方成妈大大方方地答:“不是你给我的让我存着以后看病用”老太太表示自己想通了,与其留这些钱以后看病,不如提前花掉投资健康。她学着小金的口吻:“省千省万,省不出健康。做老人的要学会给孩子省事啊!你看我特地买了鱼油,预防老年痴呆!”

方圆气得都要敲妈妈头,嘴巴伸到老太耳边大喊:“你哪需要预防啊!你现在就痴呆了!”郑雨晴一把拦住快疯狂的吕方圆。

吕方成也慌慌张张赶到了,面对一屋子的保健品,彻底崩溃。

郑雨晴看到吕方成,眼睛都要杀人了:“方成,妈说她手上有二十万,这钱,哪来的”

吕方成一脸懊恼:“妈,你败就败吧,你别咬出我呀!”

吕方圆和郑雨晴都看着吕方成。

吕方成悔得肠子都青了:“妈,你是真糊涂了!这钱……你能那么糟蹋吗”

郑雨晴步步紧逼:“方成,这钱,哪里来的,你老实交代!”

吕方圆一看局势险恶了,哥嫂要翻脸了,赶紧打圆场:“哎呀,你们现在争什么来源啊!赶紧追钱才是正事啊!”

一句话点醒俩人,拼命翻老太的口袋,掏出一张金喜善的名片。

小金一叫就到,进门一个手势先按住几个孩子,和方成妈亲亲热热,嘘寒问暖,从包里拿出个牛角梳子给老人家梳头:“这是昨天的礼物。您没来,我悄悄给你留了一把。没事就这样,常常梳一梳。每天左边一百遍右边一百遍,保证您头脑清醒,面部红润,返老还童!哎对了,康健王一天三顿,没忘吃吧”搞得吕方成吕方圆两个亲生的,倒像是个外人。

郑雨晴一步上前拉过小金:“我问你……”

金喜善拦住郑雨晴话头:“我知道今天你们为啥叫我来。不理解老人买康健王的儿女不是一家两家。大姐,其实老人的心思很好理解,谁不想健康长寿啊!家有一老赛似珍宝,有个老人在家里坐镇,你们当儿女的出门打拼,心里都定定的!最幸福的人生是什么是到了八十岁还能开口叫声妈!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啊。”吕方成的妈听了拼命点头!

吕方成把小金拉到墙角:“你别跟我玩这套,大家都一个门子出来的,你肚子里那点话术,都是我设计的,赶紧地,退钱!”

姑娘一激动:“大哥,原来是自家人!你也是康健王的”

“别废话,我银行的。”

小金哈哈大笑说:“哎哟喂大哥,你银行存款不到期,你退钱不”

“我银行钱到期还本还付利息!你骗个一万两万可以了,老太太保命的钱,你还回来,我不告你,咱俩两清。”

小金跳开一步,故意放大声音给老太太听:“大哥,好货不廉,廉货不好。您看看我大姨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们产品老好的啦!是吧大姨”方成妈对儿女点头称是。

小金亲亲热热挎着吕老太:“把钱花在病床上,不如把钱花在健康上,是吧大姨咱保健要从现在做起!来……”俩人步调一致地“yes”了一下,全家人哭笑不得。

吕方成:“姑娘,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些东西我妈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我们也不全退……”

方成妈脸挂下:“退什么退!这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说吃了有效就有效。我打算吃到一百岁呢!我的事情不要你们管。”她拉着金喜善去自己的房间:“你们都去忙吧,平时影子都不见,有个冷热事,都是小金姑娘招呼我,我和小金姑娘聊会儿天!”

吕方成大喊一声:“慢着!你!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小金愿意奉陪,但提出要方成妈一起去,免得老人家也跟着误会自己是骗子。

公安同志很耐心地听完吕方成的控诉,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您这个啊,真不能算诈骗。我这,都接到好几起了,不是您一家。人家是正规保健品生产商,有注册有纳税,你不能因为东西贵就说人家触犯了法律,是吧同志”

吕方成:“那破玩意儿哪值二十万!”

公安同志同情地一摊手:“这事真不归我们管。如果老人家是遭到胁迫,被迫交易买下的东西,那我们肯定出警。可是你看—”公安手一指,吕方成看到自己的妈拿着一盒康健王,正在认真地跟一个女警官做推销。

公安:“建议你们去工商局,协商解决。”

小金跟吕方成一眯眼,摆个胜利手势。吕方成嘴快气歪了。

到了工商局,工作人员一查备案,康健王不是草台班子,是正经的公司。

吕方成大怒:“什么正经公司二十元成本的东西卖两千块”

小金听了不乐意了:“大哥,账不能这么算吧你用的苹果手机,成本价也就一千多,您还花六千买呢!每月手机费,你都看不见摸不着,你吃了还是穿身上了,你不也交吗什么叫二十元成本卖两千块”

吕方成发现,这个姑娘所在的班底,话术设计比自己厉害多了,自己一个状元,硬生生打不赢她。

晚上,吕方成垂头丧气回到家。他还要面对一个更加危险的局面。

果然,郑雨晴只当他是空气,自己和萌萌吃饭,连碗都没给他拿。吕方成到厨房一掀锅盖,锅也是空的。看来郑雨晴真是气坏了。吕方成叹口气,点上火,自己下面条。

萌萌悄悄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给爸爸做饭呢”

郑雨晴故意高声大气让吕方成听见:“你爸爸啊,他不用吃饭,他口袋里的钱,可以天天上饭馆儿,吃龙虾!吃鲍鱼!”

萌萌一看气氛不对,立刻闭嘴。

饭后郑雨晴吩咐萌萌,“去做作业,把门关上!”萌萌关上卧室门,耳朵贴门后面听。没想到郑雨晴悄没声走近了一推门,把萌萌差点推个跟头。

“叫你做作业,你偷听!跟你爸一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吕方成不乐意了:“你能不能不指桑骂槐你有火气冲我来,你吓唬孩子干吗孩子难得见你一面,你能不能给她点儿母爱”

郑雨晴对萌萌说:“去,做作业,妈妈跟爸爸说话,不许偷听。”郑雨晴重新把门关上,然后手拎着吕方成耳朵,给他提溜到书房。

一关上门就开始发狠,压低声音说:“吕方成,你可以啊!你背着我藏私房钱,你有外心了是吧,想养小老婆了是吧,让你妈给你看着钱是吧我跟你二十年,真没想到,枕边睡着白眼狼!”

吕方成瞪着眼睛也压低声音喝郑雨晴:“雨晴,我们青梅竹马,请你不要侮辱你自己的情感!”

郑雨晴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把薅住吕方成的衣襟:“我的情感侮辱我的情感!我从跟了你,每一分钱都花在这个家上,我连我爹妈都舍不得给,我真没想到,你能私藏20万在你妈那儿!你说,你藏这钱,防谁!”

吕方成把郑雨晴抓着自己前襟的手掰开,放回郑雨晴身边,叹口气说:“我防你啊!”

“你!”郑雨晴抬手想打吕方成。

吕方成并不躲避,有些颓丧:“你要打便打吧!你爹妈有伴,可我妈,她一个寡妇。她身边,没个人疼,再没点儿钱,心里更慌。雨晴,你的人品,我从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可是,你想过没有,真碰上什么大事,一掏几十万,谁心里不疙瘩我就是从工作起,每年奖金外快抠出一点,让我妈捏手里,安心。”

郑雨晴放下手,吕方成说得不无道理,但这道理却刺得自己心很疼。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不相信自己。她一屁股坐板凳上,一句话不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吕方成忍不住过去想抱抱她,可郑雨晴收紧身子,拒吕方成于千里之外。吕方成见她泪流不止,拿手指给她擦眼泪,也被郑雨晴拿手拨开。他无奈地说:“雨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郑雨晴自己擦擦眼泪,叹口气:“我终究,是个局外人。”

吕方成一听,心顿时疼了,他慢慢地单腿跪地,缓缓放低身子在郑雨晴面前:“你是我的内人,你长在我心里。是我自己脆弱,不敢考验人性。”

郑雨晴心里难受,又不舍得吕方成行这么大礼:“你起来吧,搞得跟演戏似的。先说说这20万怎么办吧”

吕方成站起来,垂头丧气,都已经问过了,肯定要不回来,就当打水漂吧。

郑雨晴也站起来,看看表,说:“我签版去了,你照看好孩子。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吕方成一听她这么讲,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别跟人玩儿横的啊!”

郑雨晴凄苦一笑:“我倒是想拿刀架他们脖子上,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啊!你放心吧!”

郑雨晴上了小唐的车就给粟主任打电话:“你现在能来报社吗我这儿有个选题……”

领导任性,焉知非福

“二十万的保健品 专家细算成本只值两千!”

“质问保健品商家 良心何在”

两天之后,《都市报》保健特刊重磅出摊,重复上演江州纸贵的戏码。自然又引起江州报业界的轰动。

采编会上气氛热烈。刘素英很兴奋地汇报网站的点击率:“噌噌噌往上蹿,平时都不死不活的,现在各大门户网站转载的都是咱的文章!”

粟主任:“痛并快乐着!从前没转帖,我们盼转帖,现在有了转帖,他妈的我们又心酸。那么多网站,没哪一家给我们开稿费!全当我们劳动不要钱!”

发行部主任汇报,自己悄悄打了点儿埋伏,这次特刊加印十万份:“郑社,我们不要搞饥饿营销嘛。多印的十万份不也卖空了现在报摊贩子都精得很,见我们的报纸抢手,就把特刊和主报拆开来卖,一份报他们卖出两份价钱。我们下次自己拆开卖,这钱咱们自己赚!”

众人七嘴八舌夸赞,只有张国辉一声不吭,紧张地搓揉着鼻头翻看特刊,心里似乎另有盘算。

角落里站起一个小姑娘。描眉画眼,假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向上乱翻,了毛的鹦鹉一样,红一绺绿一绺。浑身上下,哪哪都带闪带钻,blingbling的,晃得郑雨晴眼花缭乱。她叫右右,是报社九零后,最年轻的记者。

右右问:“大家是不是都觉得这特刊做得特好特牛b都惩恶扬善大快人心了是吧那我持一个保留态度行吧”鹦鹉转身要走。

郑雨晴喊住她:“哎!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嘛!我们需要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意见!”

右右:“那我就谈点不同看法。不客气地讲,这个特刊看着是为老人说话,但完全没站在老人立场上想问题,纯粹是你们子女自己心里的自私。噢,老人买点保健品就是上当受骗了,那大家—”她随手在人群里指指点点:“手上拎的lv,腰里系的大h,哪样不要大几万的你们买个美容按摩套餐,去外地旅行一趟,这些怎么不说贵,怎么不说上当呢”

很多人听了都不高兴了:“那些保健品是骗子哎,能和我们这些相比吗!”“就是的,小毛孩子不懂事。老人手头的钱,有出无进,哪能乱花”

右右:“什么叫乱花老人家买个高兴就叫乱花存起来当遗产留给你们才叫用到正地方我认为,只要能带给人精神愉悦的,都不叫骗子。那些卖保健品的,一个二个可比亲儿女都嘴甜,知道哄老头老太太高兴!自己没时间去陪父母,还不兴父母花钱买个陪聊吗老年人也有财务自由!我爹妈老了,半个子儿我都不要他们的,想怎么花他们就怎么花!要是有谁能替我尽孝的,甭管啥目的,我只要有钱,都倒贴着感谢他!”

人到中年的记者们纷纷反驳右右。

郑雨晴听得饶有兴味。粟主任边听边记录,不时点头。

右右鄙视:“反正吧,我认为这期保健特刊自私虚伪。人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得言行一致。哼!”她抖抖特刊:“这样的报纸也只有你们自己欣赏,我们年轻人是不看的。就酱紫,爱听不听。”说完扑通一声坐下。

郑雨晴伸头和粟主任耳语几句,然后总结陈词:“右右的发言代表了一部分年轻人的真实想法。我们鼓励大家多角度深层次思考,思维有碰撞才能有火花,有助于全方位审视问题做好新闻。伏尔泰说过,我虽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所以,我和粟主任刚才决定了,保健特刊下周增刊一期,这次组版从年轻人的视角和老年人自己的视角出发,做做反对意见。办报嘛,就是要广开言路!如果连我们报人都不能做到开门纳谏,那我们的报纸就办得太狭隘了!”

以右右为首的年轻记者听到这里,跳将起来,击掌欢呼!

没想到几天之后,卢市长要召见郑雨晴。

卢市长看到郑雨晴,故意表现得毕恭毕敬:“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大当家的。”

原来是市长夫人要见自己!夫人客气地寒暄让座:“哎呀,郑社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不过也只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才能把报纸办得这样有朝气,股股活力扑面而来啊!”

郑雨晴立刻笑逐颜开地恭维:“哎呀,市长大人真是有眼光啊,没想到您长得这么好看!”

市长夫人笑得咯咯咯的。她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官夫人一副专横跋扈的模样,反倒像大学里的教授一般温文尔雅。

夫人说:“哎,我刚才还跟卢市长汇报说,《都市报》办得好啊!尤其这期增刊,讲保健品市场的,你真是拯救我们这些儿女于水火之中啊!”她摊开手中的保健特刊,上面画着红一道蓝一道,圈圈点点一大堆:“你看看,我特地号召我们家老人集体学习你的报纸,老头老太们啊,可执拗了,任我们说破嘴皮子,不听啊,这下好了,看报纸,就受教育了。一下都老实了。我就吓唬他们:‘党叫你们不要上当!你们都是老党员了!’他们都在家向党写检查呢!”

郑雨晴哈哈大笑:“真的吗我们报纸还有这作用”

市长夫人摇头叹气又笑:“老头老太买这些东西跟不要钱一样!大到电椅子,小到净水器,堆得家里角角落落全都是!我和老卢也是工薪阶层,咱到现在还没被抓起来,说明真没啥家底……”

卢市长敲桌子:“哎!哎!跑偏了!”夫人看了一眼卢市长,笑着捂嘴:“要说还是郑社长有办法,几篇文章就起到了大作用。比你这个市长说话管用!”

卢市长:“《都市报》这个特刊做得好!观点正确,立场坚定!很多家庭都得谢谢郑社长!”

郑雨晴摇手:“领导,您千万别说感谢!我们只是做了新闻人的分内工作。不过,现在社会,骗局都是为老人设计的,防不胜防,揭露一个又会再来一个。”

市长夫人:“就是啊!去邮局取个钱,人家推销金融产品;去银行存个款,又碰到卖理财的,都不敢叫老人单独出门。”

郑雨晴大笑:“在家也不安全啊!电话诈骗,上门卖保健品……”

卢市长:“惭愧啊!我这一市之长也不能免受其害啊!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广场舞这块净地了!虽然有点扰民,可是老年人在里面还是安全的!你们报社应该呼吁呼吁,把全市老年人都发动起来,去跳广场舞!既找到精神寄托,又锻炼了身体!保健品也不用买了。”

郑雨晴频频点头。

卢市长突然想起个事来:“哎,小郑,你马上试用期到了,就要选举了,你这刚上马,班子、人心也不太稳定,要不要我们提前去做点工作”

郑雨晴想了想,站起来说:“领导,我觉得不用。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卢市长有些担心:“万一……”

郑雨晴肯定地答:“没有万一。”然后朝夫人撒娇,“领导都用我了,还不相信我,不如大姐有眼光。”

出了市政府大楼的门,郑雨晴就打粟主任的电话。粟主任在电话里放连珠炮似的保证,保健特刊第二期,今天晚上肯定能正常发排。

郑雨晴赶紧叫停:“这期特刊不能出了。一会儿我跟你面谈详情。”

粟主任听了郑雨晴的详情,脸上顿时不好看了:“郑社,我记得您说过让我们只管挖线索写好稿。写不出怪我,用不上怪您。可是现在又……这对记者没法交代啊!这以后我还怎么开展工作”

郑雨晴抱歉地表示,稿件虽然出不来,可是工作量照常计算,不会让大家白白干活的。

粟主任:“您也是一线记者出身,知道记者最看重的是什么。是!我们是看重钱,养家糊口一点都不能少!但大家是文人,除了向五斗米折腰,我们还是有精神追求的!当记者的,自己的作品变成铅字,那种成就感是钱能代替的吗!您自己恐怕也有感受吧”

郑雨晴的脑海里,突然就闪回当年。医院贩毒的稿子被吴春城枪毙,自己也跟如今的粟海峰一样愤懑。她心里不由得惭愧,我郑雨晴难道真的比吴春城有格调

郑雨晴向小粟道歉:“大家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但这期特刊如果出来,不是把卢市长脸打得piapia的吗太不把领导当个人物了。”

“那您,到底是给老百姓办报呢,还是给卢市长一个人办报您决定,报社是您做主,我都听您的。”粟主任把笔往桌上一扔,椅子一转,自己去看电脑,再不理郑雨晴了。

郑雨晴这么被晾在一边,突然就笑了,走到粟主任身后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觉得,咱老报社的风气又回来了公然顶嘴,不把社长当人物,领导讲话都是放屁……”

粟主任扑哧笑了,不太好意思,也不接郑雨晴的下茬。

郑雨晴感慨地说:“《都市报》的基因啊……哎,小粟,还是你真不把我放眼里,觉得我扛不起这摊子事给我难堪”

小粟吓得直摆手,赶紧站起来:“哎呀郑社,你这样讲就不好玩了。说真的,我真心觉得,你上来以后走的路子,都是对的。民心所向。我们敢跟你顶嘴,也是因为,你是真把新闻当新闻在做。否则,我还在这里跟你争这个子丑寅卯作甚”

郑雨晴脸一下沉静下来:“你给我两天时间,容我把特刊的事情再考虑考虑。”

江部长突然造访《都市报》。郑雨晴他们正在商量选题,感到有点措手不及。江部长问:“来看看你们。没影响你们的工作吧”

“热烈欢迎领导莅临视察工作!”郑雨晴带领大家鼓掌,并且请部长做重要指示。

江部长这次没说啥官话套话,主要表扬了《都市报》这段时间的报道,领导看了相当满意,又夸郑雨晴领导有方。

郑雨晴有点不理解,就这些话,用得着江部长特意跑来一趟吗

听到江部长在问爆炸案特刊的事,郑雨晴便放下疑问,详细跟领导汇报特刊出版的事,并且隆重推出粟海峰:“新闻部主任,粟海峰。这两次攻坚战都是他带着手下冲锋在前,功劳是他的,不是我。”

江部长立即表扬小粟:“小粟主任很年轻啊!有为青年!”

粟主任很意外也很兴奋,没想到郑雨晴竟然把所有的光芒引到他的头上。

吕方成忙了半天,终于有闲工夫给自己泡杯茶。他松开领带,喘了口气,刚端茶杯就有人推门进来,口气很慌乱:“吕副主任,稽查办的人来了!抽查我们柜台服务,说不合规范!要扣咱们营业部的分!”

吕方成问:“啊!他们人呢”

“都在会议室里等你汇报工作呢!”

“那徐主任呢”

来人说:“她不在,一早就去省行开会去了。”

好巧不巧,稽查办抽查的监控录像正好是爆炸案发生那天的。营业厅里一片惊慌失措,吕方成指着录像:“再往下看再往下看!”秩序很快恢复正常。

吕方成松了口气:“我跟领导们汇报一下,那天是特殊情况。就是那个煤气爆炸案!《都市报》那天还出了特刊……”

稽查办带队的是王主任,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女人,一脸更年期综合征的别扭样子,公事公办绝不通融。其实传闻她与徐文君早几年就结下梁子,互相明争暗斗拳打脚踢。她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营业部规范管理提高内控的16项规定你们学习落实了没有徐文君呢,让她解释一下。她怎么不过来,上哪去了”

吕方成小心翼翼地汇报:“徐主任去省行汇报工作了。”

老女人板着脸,睨眼看看吕方成:“哦!你就是传说中的状元小吕吧”

吕方成赶紧摆手:“老吕,都老吕了。不提当年勇。”

死期到了的老太婆出现在录像上,她看到吕方成,一拍大腿,抓住不放。吕方成亲亲热热地拉着老太婆的手去柜台。稽查办的老女人突然按下暂停键:“吕副主任,你对这个客户的服务不规范啊,既没有问您好,也没有说请问。我们行规定的规范化流程怎么在你们这个营业部,就执行不下去呢!”

吕方成讨好地笑:“领导,这位老人家是特殊情况……”

老女人板脸:“我跑遍全市各个网点,就你们家特殊情况多!”她点点吕方成,又指着旁边的几个小年轻:“工作时间连领带都松开了。这像什么样子合乎礼仪规范吗”

吕方成暗暗叫苦:“尼玛这真叫死期到了……”

老女人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宣布:“你们营业部操作严重违规,扣分。”

吕方成吓坏了,扣分,那徐跳奶不把自己的皮扒了她正在要提没提的关头,吕方成哪敢坏她的事啊!吕方成赶紧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期望领导处罚自己不要扣营业部的分。

老女人说:“见微知著。从你们营业部领导的身上,我就能够看出整个营业部的素质水平有多么地低下!”

吕方成一听,完蛋了,这明显是针对徐文君的。恰在这个当口,徐文君的电话到了。徐文君已经洞察一切:“稽查办的那个老女人在我们这儿吧她找我们茬了吧”

吕方成跑到外头接电话,窗口的风呼呼吹,可他的汗却直冒:“领导,我发现你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啊!这发生个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徐文君:“别废话。我跟你讲,今天我就不回去了。我回去只能叫她更讨厌。我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能得罪人。营业部今年的先进,绝对不能丢。这也事关你的仕途。今晚,你把她摆平!”

吕方成急了:“她是有备而来,哪能那么容易摆平她把我们监控都扣下了。”

“要不惜一切代价!必要时,你随时准备牺牲!”

“但她是针对你……”

“只要哄她高兴,你随便糟蹋我,不要顾及我俩的情分。”

电话挂了。吕方成看看手机,彻底无语。我俩的情分我跟你有毛情分啊他赶紧给有情分的郑雨晴发短信,让她去接孩子。

郑雨晴当官没几天,吕方成身为家属已经有了经验,逢上这种情况,他只短信不电话,不给对方以推诿的机会,也避免了啰唆和吵架。文字的优势是,比语言更清楚明白,还能留档日后备查。

郑雨晴有点傻眼,接孩子下午还有个全社大会呢!好在陈思云脑瓜灵光,她提示道,江部长今天临时调研,报社的会议肯定得延后吧郑雨晴听了,冲陈思云一竖大拇指,收拾了包就往学校跑。

吕方成在营业部后面的食堂招待稽查办主任。

“王主任,自家食堂,家常口味,但这个师傅很厉害,您家乡那个酒厂的主厨,烧一手地道家乡菜,味道非常正宗!”

王主任看看小包间:“现在都在抓廉政,我们这样的国企更要节约办行。”

吕方成赶紧接话:“哎呀!王主任,我们真是非常支持国家的反腐,要是能一直坚持到我们退休,成为百年大计,真是造福我们员工啊!您知道,自从不吃宴请以后,我的啤酒肚都平了,营业部员工平均每个人掉10斤肉。这简直是国家发福利啊!”一应员工赶紧点头。

主任有些高兴了,感觉自己遇到了稽查的好时代,任重道远:“你们这个食堂,装修得也不错。”

吕方成大笑:“哪有什么装修!墙上的涂料是我们自己批发来的。下班以后,同事们当团队建设,干着活儿,聊着天,就把琐事都干了,感情还加深了。”

主任看着墙上贴满了营业部团队建设的照片,第一次露出满意的笑容。

吕方成发现这个方向是对的,赶紧汇报:“您上座!坐的时候当心点啊!我怕椅子不稳。”

主任好奇:“怎么会不稳”

吕方成:“网上淘的二手货!好多单位以前装修超标,现在把办公室隔小了,这些不错的台子椅子就要处理,我就给盘来了,这一张桌子,这么多把椅子,加一起才1500块。不过质量嘛,您就不要挑了。”

主任立刻兴奋了:“网上还有这些”

吕方成赶紧掏出手机介绍:“就这个,就这个,找保姆的,找小时工的,租房的,拼车的,装修的,淘旧货的,啥都有,很方便。”

旁边小伙子补充:“家里烦人的大小事全在这里解决。我们年轻人都用这个。”

吕方成白小伙子一眼:“我们大姐也是小年轻。”

小伙子顺嘴就来:“那就是小姐。”

大姐脸一下就拉下来了。

吕方成:“你呀,你就是分不清高低贵贱。小姐那是我们徐主任,王主任,那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大姐!”

王主任立刻就舒服了:“嗯,徐主任倒真像是小姐。徐小姐。”

菜开始上。吕方成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瓶白酒:“大姐,咱走一瓶”

大姐:“这个不行。都说是工作餐了。”

厨子突然站出来,用家乡话说:“这真是工作餐,这一桌标准,吕主任就按300块给的。但这酒,是我见老乡心里激动,我自掏腰包的。大姐,我都多久没见到亲人了!你要是不喝,就是不认家里人。您大主任,瞧不起我们这些乡里人。”说完嘁里喀喳就给开瓶了。

吕方成佯劝:“大哥大哥,王主任,我们大姐,可是个正派人,现在廉政建设,她绝对不喝酒,你要体谅。心里她是有你的。”

王主任拨开吕方成,走过来握住大厨的手:“哎呀,小老弟,你这就见外了。我这也多咱都没见亲人了,咱亲不在酒上,在心里。”

大厨二话不说,哗哗倒一杯,握手上:“大姐,这杯我敬你,你必须得喝,你喝完,我才能把憋心里好几年的意见提出来。说起来,俺也是你们行的客户。喝完酒,俺才敢给领导提意见。”

吕方成作势去抢酒杯:“哎!老李!你这就不厚道了,咱都是一个行的,哪能领导一来你就揭短呢有话私下提,私下提。”

大姐一听,脑子噌就来精神了,立刻端起大杯,咕嘟咕嘟一口干:“我干了,有话你只管说,我给你撑腰,你不要怕他们。”

老李也赶紧喝了,喝完以后四下一张望;“酒壮人胆,那我就说了”

王主任:“哥哥你大胆往前说!”

老李说:“我觉得吧,这个营业部,管理得一塌糊涂,领导你要是不来,你根本不能了解老百姓老储户的真实想法。”

王主任:“说具体!”

老李贼不兮兮地把酒又给大姐满上:“您再喝一杯,我才能往下说。”

王主任又咕嘟咕嘟喝了。

老李端一杯给吕方成:“吕主任也得喝。你不喝,我不能讲。”

吕方成赶紧推:“我酒精过敏。”

王主任笑了:“你不是酒精过敏,你是对提意见过敏。你是怕双规。”

吕方成:“大姐,你这样说,倒显得我肚子里有鬼了,我喝酒驱鬼。”吕方成咕嘟咕嘟下了一大杯。

然后老李就提意见了,他提的意见是:为啥银行都讲普通话

“我觉得吧,你们特别假。进门都普通话,‘您好,您要办理什么业务请您拿好银行卡和身份证……’太虚伪!可真的是为老百姓服务”

王主任:“那依你意思呢,该怎么说才算服务百姓”

“用本地话,土话!这听着才亲切,过瘾,像俺们自己办的银行,不像是来诳我们钱的。”

王主任乐了:“这个创意好!来,那吕主任,你给大家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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