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论战(2/2)
见他点头,我又问:“那你怎么赢的”
他想了想说:“很难一言道尽。”挠挠光脑门,“我不说有或无,而是先设‘假有’。既是‘假有’,便不再是无。有无双道,不落两边。”
我晕,有啊无啊的,绕死我了。“那他同意你的假设了”
“正是。我便再问,水中月是有是无。他不能妄言,自然称无。既然眼见为无,世间万物不过如水中月般皆是幻影,‘假有’便是非有非无,难道不是一切死寂相么”
“那有没有“有”的东西啊”死小孩,就这样把个大叔绕倒了。他的理论,放到现代可以叫“人的主观世界虚妄论”。
“世界万物皆虚,唯有nirvana永恒。”
“nirvana是啥东东”又掉梵文,我气急之下把现代词汇搬出来了。
“嗯,便是经过修道,能够彻底断除烦恼,具备一切功德,超脱生死轮回,入不生不灭。”
他眼睛又开始对我放光:“艾晴,你定能知如何用汉语解意,是不是”
我翻翻白眼:“佛语里可以叫灭度、寂灭、解脱、圆寂、涅槃,总而言之,就是死呗。”
他拍掌称道:“解得好。灭度,即‘灭’除烦恼,‘度’脱生死。寂灭,即理性‘寂’静,烦恼‘灭’除。”
我叹气。我都已经为自己的剽窃行为向列位翻译大师道歉道麻木了。心里怔怔地想这小孩汉语水平越来越高,有啊无啊的那套唯心论搞得我都有点消极起来。
“那位论师曾说,若有胜过他的人,他便斩首谢罪。”他嘴角挑起一丝笑,看上去无不得意。“你说我要他头颅何用。”
“是啊,所以你就让他拜你为师,学习佛法。”我想起大殿上收徒的那一幕,唉,终是少年心性,即使入了空门,还是脱不了争强好胜。
叹口气:“你觉得他是真心归顺你么”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不等他回答,对他笑嘻嘻地说:“来,我们俩来辩一辩。如果我输了,也拜你为师。”呵呵,反正他本来就是教我吐火罗文的师父,我输了也没损失。
“啊,那,那辩什么”他有些猝不及防。
“就辩什么是输,什么是赢。”
不等他反应,我紧接着说:“假如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难道真的是你对,我错吗我胜了你,难道真的是我对,你错吗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错吗还是两个人全对或者全错呢我们两个人无法决定谁对谁错,那么请谁来断定呢如果请第三个人来断定,同样无法断定。假如请跟你意见相同的人来决定,他既然与你意见相同,这怎么断定呢假如请跟我意见相同的人决定,他既然与我意见相同,又怎么断定呢假如请与我们两个人意见都相同或者都不相同的人来断定,又怎么断定呢因此,我和你和第三者,都同样无法断定谁是谁非,只要我自己坚持不认输,是非问题是永远搞不清楚的。”
我呱叽呱叽用唐僧的速度讲完了,微笑着看他。
他盯着我,张着嘴,愣了有半分钟。晃晃脑袋想说什么又没说。然后双手合十向我敬礼:“我输了。”
我看他一脸心悦诚服的样,噗哧笑了出来。“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么”
见他点头,我继续说:“究竟是梦还是醒,是庄周还是蝴蝶,根本没有必要去追究。因为人的认识标准是相对的,一段时间内只能认清部分,谁敢说自己掌握了绝对真理呢所以各门各派的相互论战,都是以自己所非而非对方所是,这样做是无法搞清真正的是非。”
他又用心悦诚服的表情看我,我终于在这个超级高智商的少年那里得到了一点为人师表的感觉了。
第二天他用无比恭敬的态度跟那个垂头丧气见他时怕得要死的大叔说了几句。大叔不置信地看他,得到再次肯定后大叔激动地连连道谢,赶紧冲向昨晚住的房间。我知道大叔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我看向丘莫若吉波,他也正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清澈的湖水。我再看看天,今天的太阳太烈了,怎么大清早就晒得人头晕。
―――――――――――――――――注解――――――――――――――――
关于“有”“无”,是魏晋时期主要思想流派之间僵持不下的哲学课题。他的思想是大乘“中观”,概括为“一无常,二苦,三空,四无我”。当然,他真正论战到底是什么内容,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我是借他这场有名的论战,阐述他的思想。里面的“假有”、“有无双道,不落两边”、“非有非无”等,都是他的原话,是他关于“无”的思想。小春用更通俗的说法将他的思想,成小说家言。当然,现在文里的他只有13岁,还没那么系统。而艾晴关于输赢的论述,是借鉴老庄的道家哲学。
藏传佛教辩经:按照因明学体系的逻辑推理方式,辩论佛教教义的学习课程。藏语称“村尼作巴”,意为“法相”,是藏传佛教喇嘛攻读显宗经典的必经方式。多在寺院内空旷之地、树阴下进行。最早源于赤松德赞时期大乘和尚和噶玛拉锡拉的公开辩论。辩经为西藏三大寺佛学的最大特色,辩经者由较优秀僧人担任,其方式各寺不同,主要可分为对辩和立宗辩两种形式。1对辩。藏语称“作朗”。辩者二人,其中一方提问,另一方回答,且不许反问;告一段落后再反过来,直至一人无法问出。2立宗辩。藏语称“当贾狭”。辩者无人数限制,立宗人自立一说,待人辩驳,多坐于地上,只可回答不可反问;问难者称达赛当堪,即“试问真意者”,不断提出问题,有时一人提问,有时数人提问,被提问者无反问机会。立宗辩过程中问难者可高声怪叫,也可鼓掌助威,舞动念珠、拉袍撩衣、来回踱步,也可用手抚拍对方身体等做各种奚落对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