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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山的精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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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日,风沙,滚滚阴云。

从昨天发现鹤蛋被盗、狐狸被害,我和亦风的情绪一直很抑郁。

我调出狐狸窝以往的视频看了几段,储存卡里还记录着狐狸妈妈带小狐狸们玩的镜头,画面依然鲜活,里面的生命却不存在了。看着狐狸妈妈温和幸福的脸,我脑子里定格的却是她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小狐狸无忧无虑的萌态,我眼前闪现的却是他在套索上挣扎的画面和乌鸦啄出他眼珠的情形,越看越想,越想越心如刀绞。我眼一闭,猛然扣下笔记本,把脸埋入臂弯,低声啜泣。

“难受就别再看了。”亦风坐在窗边,头靠着墙壁,呆呆地含着一支烟,没点火,手指把打火机麻木地颠来倒去,过滤嘴在唇齿间被咬得扁扁的,他幽幽地说,“幸好泽仁家那窝狐狸还在,昨天我问过泽仁,他说那些狐狸到他牧场只抓老鼠,不叼羊羔,就是死羔子也不沾一下,很守规矩,人不动她的崽,她不碰人的羊。”

我缓缓抬头,心弦微颤,总算明白经验老到的母狐狸为什么选择和牧民做邻居了。这家的狐狸妈妈是看清了形势的,对育子期间的她而言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盗猎者,只有善良的牧民能庇护他们全家。动物分得清善恶,这是一份以生命相托付的信赖。唉,如果后山那些狼也能如此信赖我们该有多好。

我擦干泪水转移视线,漫无目的地盯着斑驳的墙角、呼呼漏风的顶棚、将熄未熄的炉火……就这样看了一个下午,连墙上拍扁的蚊子都被我数了个遍。几天来,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在蠢蠢欲动,却又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亦风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僵麻的四肢,重新架燃了火炉,摸摸水壶,尚有余温:“泡碗面吧,你也吃点”

我摇摇头。

“一天没吃东西怎么行,”亦风握了握我的手,“好冰啊,我给你灌个暖水瓶吧,今天降温了。”他打开碗柜,找了个饮料瓶子,灌热水。

看着亦风手里的瓶子,我游离的思绪逐渐聚拢,埋藏在心中的那颗不安的种子似乎突然之间得到了养料,疯狂地生长起来,转眼间用长满利刺的藤蔓将我的心紧紧缠绕。

“瓶子,矿泉水瓶子……狼窝,我在狼窝前看见了矿泉水瓶子!有人去过狼窝,狼窝被掏了!糟糕,我得去看看!”我惊跳起来。

亦风被我吓得一哆嗦,水全洒了,他一把抓住我:“天都要黑了,你上哪儿去!”

“去狼窝,放开我!”我一个劲儿往外挣。

亦风揪住我脖领子吼道:“冷静点!风沙这么大,你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从来没晚上去过狼山!遇到狼群怎么办!不要命啦!再说,狼窝如果被掏,你现在去还有用吗!”

他把我拽回来往椅子上一推:“老实待着!明早我们一起去。”他擦着一袖子的水渍,捡起打翻的瓶子嘟囔道:“幸亏不烫,可惜水了。”

我松着领子干咳,脖子被勒得火辣辣的。

睁眼到大半夜,我只能躺在床上干踢脚。

亦风扔了个空烟盒过来,打在我脑袋上,问:“睡着了吗”

“睡不着!”

“我想到一个问题,狼窝应该没事儿。如果狼窝已经被掏了,那三只狼还放什么哨,还费劲把我引开干啥你不是也看见跑进洞的新鲜小爪印了吗”

对啊!我一时间急晕了头,竟忘了这层。那么狼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呢矿泉水瓶又是谁留下的呢既然被人扰动过,生性多疑的狼又为什么不挪窝呢

五月十八日凌晨,狼山。

还好,今天上狼山时没有遇见狼,但这个“没有遇见”仅仅意味着我们没看见他们,他们是不是早就在暗处盯上我们了呢难说!

亦风躲在隐蔽帐篷里,用望远镜不断扫描着狼山。我盘腿缩在帐篷角落,尽量给他让出更多地方。我从侧窗里反复观察狼窝,没有十足把握,我们不敢轻易上前探窝。在狼山上遇见狼咱不怕,但在狼窝跟前遇见狼就是两码事了。上次可是有三匹狼在巡山放哨啊,我还清楚记得那道刺鼻的气味墙。万一放哨的狼群杀回来把我们堵在家门口,正好训练小狼捕捉活食。

时近正午,阳光如同激光,四十多度的气温穿透帐壁,闷热不散。

我们不停地喝水降温,我心想如果热死,尸体也会很快馊掉吧。帐篷的纱窗挡不住溜进来的蚊子。我们不敢洒花露水,怕狼闻见;不敢拍蚊子,怕狼听见。

亦风声音轻如蚊鸣:“咱们观察半天了,一只狼都没有,小狼也没出洞,这么热的天,他们不可能滴水不进啊……除非洞里已经没狼了。”

我接过望远镜,更加忐忑,想起狐狸一家的遭遇,不祥的感觉一浪接一浪:“为什么看不到咱们装的摄像机呢……”我咬紧嘴唇,把剩下的半句“不会被人拿走了吧”咽回肚子里去,亦风常说我是乌鸦嘴,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乌鸦”。

又看了一会儿,我再也耐不住:“你在这儿给我放哨,我下去看看。”

我钻出帐篷,伏低身子,像猫一样爬下山坡。穿过气味墙的时候我还耸了耸鼻子,味道远没那天那么浓烈了。

我悄悄接近高危地带,风吹草动都会惊得我身子一缩。

其实草原上的洞挺多的,兔洞、獭子洞、狐狸洞、穴枭洞……但这些洞都不会让人产生恐惧感,只有当你知道洞的主人是狼,才会心生寒意。隐藏在灌木丛后的狼洞很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仿佛随时可能蹿出什么东西,把你拖进洞去。山风旋过洞口,呜呜低吟,好像一个沉睡中的猛兽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时,洞口处突然传来几声“嘎嘣!嘎嘣!”的声音,我寒毛顿时立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向山头上的“哨兵”。

亦风把帐篷平缓地摇了三下,暗号“没事儿”。

我胆大了些,猫着腰缩到狼洞灌木丛前,伸脖子一看,坏了,绑在洞口灌木丛上的一号摄像机真的不见了!我心里一惊,“嗖”地站起来,再看,狼洞下方的二号摄像机也失踪了,连固定机器的短木桩都没了,地上只剩一个窟窿。我脑袋“嗡”的一声!摄像机果然被盗了!

我急忙奔向洞口,趴下一看,洞口斜坡和沙土平台被昨天的大风刮出沙滩般的纹路,上面再没有留下任何狼爪印,我心里一阵慌乱,先前的畏惧心情一扫而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对着洞道,“呜、呜、呜……”用母狼寻子的声音叫唤。

回应我的只有那个让我提心吊胆的矿泉水瓶,扁扁的矿泉水瓶夹在灌木丛缝隙里轻晃,随着风声敲出“嘎嘣嘎嘣”的空响,敲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打开对讲机,带着哭腔:“亦风,狼窝真的被掏了!摄像机也丢了……你快来啊。”

我揉揉太阳穴,拽出内衣领子擦了把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我得知道这次又是谁干的。

我低着头仔细搜查沙土地,逐一检查每个狼洞出口,希望能找到盗猎者留下的蛛丝马迹。但昨天一场风沙过后,哪里还有足迹留存。

“喂!我找到这个。”亦风从水源地通道跑来,手里扬着一个隐蔽摄像机,“这个摄像机还在!”

我接过摄像机,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来过。

两人的脑袋凑到一块儿,就着摄像机的小液晶屏回放。摄像机记录了几天前我们安装机器的过程,记录了刚才亦风取下摄像机的过程,但中间几天却没有任何记录。

我失望道:“盗猎的根本没有去水源边,如果去了那儿,这个机器也早拿了。”

“这个机器离洞远,在草丛中又不显眼,可能盗猎的没发现它。”亦风说,“再找找周围!”

两人又分头搜寻……

我找到了固定二号机器的短木桩,它被丢弃在狼洞北侧的一处灌木丛边,木桩上还挂着几缕黑色尼龙织带的破丝,这尼龙织带原本是绑摄像机用的,很结实。我当时捆的死结特别紧,估计对方解不开,是硬生生把绳子割磨断的。

“一帮笨贼!”我皱着眉头回到狼洞前。亦风冲我两手一摊,他也一无所获。我蹲在洞口,心乱如麻。

“这洞没有挖掘痕迹,也没有烟熏火烧的痕迹,盗猎的怎么掏的炸窝”

我顿时想起前山废弃狼洞里的爆竹纸渣,心里一紧:“手机给我。”

我干脆把头伸进洞去,避开洞外的强光,借着手机的照亮往洞道深处探看。

“风啊,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活的死的”

“看不清,死的……”

“啊!”

“不,物件,死物件。”

我照着亮,亦风找了个支围栏的长铁杆,探进洞去,把那东西慢慢往外钩,刚钩到一半儿,两人喜出望外—是摄像机!我们丢失的两部摄像机都在洞里。

“这帮土贼竟然把它给扔这儿了!”

隐蔽摄像机是个其貌不扬的墨绿色塑料盒子,一点不像值钱的玩意儿。会不会是盗猎者琢磨一番搞不懂,掏完狼窝顺手就扔洞里去了不管怎样,只要他们动过机器就肯定拍到了他们的样子。这帮盗猎者一直以来神出鬼没,今天总算留下证据了!

我拿起一号机器回放记录,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狼洞口灌木丛上的一号机位竟然压根儿就没开机,该死!

“是我的错!”亦风一砸拳头,“当时太慌,忘了开机,三匹狼跟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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